第八十一章 指婚
汤皇后想到这里，对着皇帝说起今天下午的事：“卫总兵是外臣，妾身只远远见过却从未与他交谈。以前听陛下提起过北境战事，赞他勇冠三军。明渊也说过，他前年在卫家呆了半年，卫总兵不吝赐教，他于兵法上收获颇深。这丫头的性子看起来倒不像她母亲，大概是像父亲。郭氏娘家皆是文臣，十分温婉却又不懦弱，她将公婆侍候得妥妥贴贴，对十五个庶子也一碗水端平，管得家里上上下下都十分服气，想来这也是卫总兵能安稳戍边的原因。今日她觐见时家教很好、说话也得体，可以说是贤妻。莫说是在海西，就算是拿到花都的命妇中来比，只怕胜过她的也不多。”
卫家的情况皇帝此前已掌握得十分全面，对于人家内宅之事他却不便细问，这事交给皇后去了解再合适不过。现在听到卫家前庭后院都很和睦，皇帝对于儿子的婚事也就完全放下心来：“父亲勇敢忠诚、母亲温婉贤惠，家世虽低了些也算符合、家教也好，是合适人选。”
汤皇后跟着笑起来，靠得离皇帝更近些：“这一两年常听陛下夸明渊的功课，妾身仔细问了才知道，自打他二人相识明渊的玩心收了不少、书也肯读了。他在宫里跟着宋监丞学了之后回去教那丫头，再跟着丫头学骑射，两个人你教我我教你，都在比着进步呢。”
身为王妃容貌并非第一要紧的，甚至家世也不是，能辅佐夫君、内宅安稳才是最重要的。申明渊最近一年多来变化确实很大，他既然现在肯收心，想必成婚之后会更加勤勉。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十分欣慰，他又翻看了最后几页，终于做出了决定。皇帝先为五位皇室宗亲世子及三位公主指了婚，然后他看着五子喊道：“明煌。”
申明煌的母亲张皇后和他喜欢的张小姐都出自英国公府，张家式微之后，张小姐被迫带发修行，要想和心上人终成眷属，他必须做太子做未来皇帝！那他当然要给自己选一个最得力的王妃，这个女子必须要出身豪门世家，以便将来在他入主东宫时可以给他提供强有力地支持。
因此皇帝之前指婚的谢小姐他一直不满意；宋文如和卫泱泱虽然家里有些势力，但也都不是凤泉王妃的上佳人选；继后汤氏出身小门小户他更是一百个看不起对方，汤氏之前有意将自己侄女许配给他，还被他想法子拒绝了。
他这几年对比了不知道多少豪门，仍没有选中自己合意的王妃，只得想办法在皇帝面前拖延，说自己思念谢氏无心再娶。今日皇帝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很明显是要当众给他指婚，他如何能拒绝？申明煌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应对，只得走到中庭跪下。
皇帝在那册子上，在凤泉王妃的三个候选人之间指了一个名字：“我大阳和暴捷邦交乃是建国以来的第一次，公主的命格和你正是相配，就将暴捷长公主贝海氏指婚给你。”椒棋贝海听到此处也走到中庭，跪在申明煌身侧同他一起谢恩。点名要嫁与当朝五皇子，这是她授意暴捷使臣谈判时特意加上的条件，她就是想让卫泱泱尝尝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滋味。我不仅要你的情郎，我还要你卫家全族的命！
为五子指婚之后，皇帝又慈祥地看着六子：“明渊，你过来。”申明渊忙起身走到皇帝、皇后面前跪下。凤泉王的婚事尘埃落定，他的王妃并非朝臣中任意一人的女儿或姐妹，坐在底下的众臣又将与皇室结亲的希望寄托在玉泉王身上。
皇帝对着卫戍平说：“卫卿，你培养了一个好女儿。”他此话一出，众臣皆惊。卫家除了卫秉戈以外，族内的其他人都在海西做官，外地的官员很少与他们接触。朝廷中人人都知道卫家七代皆男儿，第八代更是七狼八虎，从哪里冒了个女儿出来？
之前也有在姑苏、钱塘或者花都见过卫泱泱的人将这事说给别人听，听的人也只是哈哈一笑根本不信，还以为是说的人编的笑话。卫家人做驸马、郡马或许还有些机会，要说做王妃或进宫选妃那简直是在做梦！偏偏现在皇帝明明白白叫的是卫戍平的名字，这如何不让人震惊？
卫戍平在礼部派人来海西取卫泱泱的八字时就心里有底，知道皇上或者皇后会为她指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女儿婚配的对象居然是玉泉王！下午郭夫人进宫之后就被安排在明月楼三楼，夫妻两个并没有机会见面，他也就不知道娘子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消息来得太快，快到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卫戍平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申明渊在海西呆了半年，他性情洒脱为人和善十分好相处，脑子也聪明，自己教的兵法他一点即通。加上卫秉戈写信提过卫泱泱去王府的事，家里都知道他二人关系很亲近。
要说自己心里从没有过攀高枝的想法那就有些虚伪，做父母的谁不想为子女谋个好前程？卫戍平内心里也偶尔想过玉泉王是不是喜欢女儿？可花都贵女成百上千，这种机会实在渺茫。因此他这想法只是转念即逝，并未与家人提起过。
现在见尘埃落定，卫戍平也放下心来走出座位，跪在申明渊身后一侧。而卫泱泱被宫女引领着上了四楼，也跟着父亲身后跪下。众臣纷纷伸出脖子去看卫戍平身后的女子，卫家真的有女儿！这消息比大阳与暴捷和亲还要令人震惊，这卫家祖坟上何止是冒了青烟，简直是点了一枚红衣大炮！
卫戍平不止有七狼八虎，唯一的女儿还是未来的玉泉王妃，这如何不教人羡慕？人人都在心里叹息：怎么这天下的福气都让他一人占了去?
众臣小小骚动之后就归于平静，轮到卫戍平回皇帝的话：“微臣惭愧，因平日里忙于军务并没有好好教导她，还请陛下和娘娘原谅小女不懂规矩。”皇帝先说了几句官话来夸他：“你保家卫国、顶天立地，这言传身教就是最好的教导了。”
接着皇帝又看着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节开始宣布：“六世平远伯之长孙女、海西本代总兵之嫡长女卫氏指婚给玉泉王，待礼部算了良辰吉日再行完婚。”皇帝金口一开，申明渊、卫戍平、卫泱泱便一起磕头谢恩。
皇帝许他们平身，申明渊和卫戍平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卫泱泱正准备回三楼，皇帝又开了口：“来人，在玉泉王座下给卫卿之女设座。” 有小内监听了皇帝的命令，立刻将一把椅子放在申明渊下首，宫女将卫泱泱引领着走到桌子前坐下。
卫泱泱见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生怕做错了什么动作引人嘲笑，她的身体几乎都有些僵硬了。申明渊看她动作十分怪异，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害怕，父皇已经指过婚了，这次是板上钉钉。”卫泱泱撇了他一眼强装镇定：“我才不是怕这个。”
申明渊看她明明怕得要死还非要嘴硬，和平日里自信潇洒的样子截然不同，忍不住逗她：“那你怕什么？怕父皇将我指给别人？”卫泱泱轻轻瞪着他也不说话，两个人都看着对方，情不自禁地开始笑。
皇帝给申明渊的指婚震惊了在场所有人，而其中最为震惊的就是申明煌。这几个贵女中他觉得最没可能做王妃的卫泱泱，却被指给了老六！他刚刚看帝、后两人交谈时的表情，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明明白白能看到他们是很喜欢卫泱泱的。
申明煌可以确定，卫泱泱会克人的消息已经准确无误地从海西传回了花都，而自己安插在皇后身边的宫女，也在适当的时机将此事“无意间”说给皇后听了。就算是老六和卫泱泱两人八字勉强相合，可这是皇后独子的终生大事，她如何会不忌讳？
申明煌的脑子转得很快，海西、暴捷乃是世仇，父皇将暴捷公主指给我，却将海西总兵之女指给老六，那他的心里更偏向谁不是一目了然吗？暴捷国的势力再大，可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他们终归结底是外人。卫家在朝中并不起眼，卫戍平官职也不高，可他的的确确是自己人。
更何况暴捷虽降但北境还有西堤要对付，卫家军的重要性一如既往，王妃的家世低些将来才不会有外戚之患。卫戍平忠诚能干又不张扬，这不正是父皇最喜欢的臣子吗？
正在申明煌胡思乱想之间，他下首的桌子上申明渊正小声对着卫泱泱撒娇：“你夹些菜到我盘子里。”卫泱泱有些诧异又有些慌乱：“啊？大家都看着呢。”申明渊脸上露出笑容：“对啊，就是因为大家看着才要你夹，显得我们玉泉王妃温柔贤惠嘛。”
因此当申明煌扭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卫泱泱一脸羞涩地在给申明渊夹菜。卫泱泱居然会害羞？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场景，难道他二人的感情是真的？就算老六再喜欢她，到底是用何种方法说服了皇帝、皇后的？
申明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到晚宴结束的，他的心里有无数个疑问等着解开。他去巩县亲自迎接暴捷公主，只是想在谈判时取得先机立下大功，他从未想过要娶对方。为何指婚这事自己一点也不知情？为何公主的八字正好与自己相合？异族公主将来岂可做大阳皇后？若生下嫡子将来被封为太子，那我大阳江山岂不都要拱手让人？父皇是不是真的不准备要自己做太子了？
皇上和皇后先行离席，众臣和各国使节都围上来向两位皇子祝贺，申明煌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快乐，内心里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此刻，朝中官员不管官职大小，都要跑去卫戍平的座位上说上一两句恭维话，先夸夸他的几个儿子，重点再夸夸他的女儿。能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人自然都不是傻子，凤泉王妃和玉泉王妃的人选，皇帝心里更偏向谁一目了然。
而在三楼郭夫人也被命妇们团团围住动弹不得，明月楼里足足又热闹了一个时辰，众人才一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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