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遗言

逍遥侯活着回来如同向一汪暗流汹涌的漩涡之中砸了一块小石头，起了一点涟漪但是能看见的几乎没有，很快就沉下去了。

皇帝歇了口气喊了内侍来拟制：“太尉一职不能一直空着，让姬炎顶上来吧。”姬炎比他年纪还大上差不多一轮，大司农的位置已经不适合他了，事情太多太繁琐，过于忙碌。在太尉的位置上呆几年之后只要没什么大的过错就可以体面的致仕颐养天年了。

旨意拟好了之后就被送了出去，皇帝又喊了司徒瑾：“让老四带着卓儿进宫来。”

司徒瑾应了一声正要出去传旨，又被喊住：“让老四先来，然后让他们都来，寡人记性不好了，你不要忘了。”

司徒瑾应了一声，皇帝这些天谁也不愿意见，这会儿又要见了，怕是——

大年三十，天还没亮，宁王带着长子奉召入宫。

许靖承的长子许宁卓比陈仓家的陈书阳还要小一些，还不到四岁。

宁王妃将他养的很好，奶肥奶肥的。五官随了王妃的美貌，又有许靖承的影子，很是可爱。

父子二人一进寝殿，殿内伺候的人就全部退了了出去。

许靖承牵着儿子走到床榻边上喊了一声：“父皇！”

许宁卓好奇的看着床上的人，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进宫来请安了，对于躺着的人有些陌生。

许靖承提醒他：“那是皇祖父。”

许宁卓闻言乖巧的打招呼：“皇祖父！”

看见孙子，皇帝难得的笑了笑，手从被子里面拿出来对着他招了招：“来，到皇祖父这来。”

许宁卓转脸看了许靖承一眼。‘

许靖承点点他这才上前，凑过去之后竟然撅着屁股直接爬到床上去摸皇帝的脸：“皇祖父你很难受吗？”

“皇祖父不难受。”

“母妃说生病了很难受的，但是只要乖乖喝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就不难受了。”

皇帝喘着气笑出声：“好！”

人到垂暮之年，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尤其是健康聪明活泼的小孩子，因为那是鲜活的生命啊！

许靖承伸手：“卓儿，下来，皇祖父身体不好不能累着。”

许宁卓还没伸手就被皇帝拒绝了：“躺着，就让他这么靠着，不累。老四啊，这段日子幸苦你了。”

许靖承道：“能替父皇分忧儿子很开心，不辛苦。”他知道他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说的不只是他操持太子后事的事情，还有这一年多发生的种种。

皇帝靠在那睁着眼睛缓了缓才道：“寡人让姬炎坐了太尉，他资历够了，心不大，还算是刚正，可以帮你牵制刘谦。白弘安留给你，怎么处置你看着办，不要忘了横塘关还有一个白瑾安。

姬炎成了太尉，大司农一职空缺。

可由籍田令等几人暂理，而后挑选最合适的那个担任。

九卿之位，实在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司农一职，天下钱粮都掌握在手，那么这个人能力可以不需要上乘，但是要在你的掌控之中才可以。

天下打下来了，寡人却没有时间去安定，青州那边是我大燕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你要拿回来，将陈国彻底的赶出去。

还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那就是老二司徒瑾。

他是一名儒将，不管是为臣为将都不可多得，但是他如今手握京畿营，执掌三军，权力过盛，不可再助长。

寡人若是再多活几年，倒是可以缓缓将他手里的权力卸下来一些，但是没有时间了，所以这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要怎么样做的最好，得由你来权衡。

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重情是好事，可是生为帝王，这就是致命的缺点。帝王无情，只有利弊，只有让臣子敬畏，让他们都捉摸不透你才能屹立不倒。要知道如何让他们相互牵制攀扯，一切的利益都在你手里，你给谁不给谁，抬举谁打压谁，都是你手里递出去的刀。”

他似乎有许多话要讲，但是已经没有很多时间和精力了。

“我们是武将出身，我只教过你如何为将，却没有教过你如何为君。然而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人天生就会的，需要自己去好好摸索。”

许靖承红着眼应了一声：“是，儿子记下了。”

不管这些他能不能苟同，他都会铭记于心。他跟太子不同，自幼生于北地长于北地，父子俩朝夕相处，点点滴滴太多了。

“去吧，让他们都进来，寡人跟他们也说说话。”

许靖承应了一声，伸手将许宁卓抱下来。

到了寝殿门口缓缓拉开殿门，外面站了好些人。

司徒瑾，周泽漆，许靖远，许靖临，还有刘谦徐茂等人。

知晓皇帝愿意见人了，半夜三更的忙不迭的爬起来都进了宫。

进门的时候东方拂晓，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年三十啊！

皇帝传位宁王许靖承，许靖承还是一身常服，匆匆去了大兴宫前殿主持朝议。

许怀信还在，大燕却已经开启了新的篇章。

原以为皇帝吊着这口气熬过新春，春暖花开定然能缓过来，谁曾想竟然连三十都没能熬过去。

年三十晚上还未到子时，人没了。

元和三年最后一天，大燕开国皇帝太祖皇帝许怀信崩。

太祖第四子许靖承继位。

同时，朝堂之上也大换血，姬炎为太尉，白弘安斩首，白瑾安从横塘关调回。

九卿之中除了宗正府，廷尉府以及光禄寺没动，其余的都经由许靖承之手全部换了一遍。

上巳节过完，皇帝的遗体入皇陵，牌位和画像要送进太庙供奉。

一系列的事情办完之后已经出了正月。

这个年过的，素淡极了。

城里也安静极了。

大燕袭用夏朝的习俗，国丧要守三个月，这三个月内皇子宗亲都要茹素，民间不许嫁娶。

中州之外远些地方的还好，洛都城内那是必然要循规蹈矩的。

周泽漆说是会给许青起写信，但是回了洛都之后他才发现，不行。

他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下面，想要单独写信太难，甚至于专门给陈仓写信都十分的引人注目。

许青起还活着的消息，需要一个说出来的契机，眼下还不到时候。

不过也没关系，这边大致情况陈仓那边都会收到消息，陈仓知道了许青起也就知道了。

而且，他没打算一直呆在洛都，三月一过，他就会跟皇帝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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