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酒醒的第二天,虽然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冲动去告白,把兄弟间的氛围搞得那么僵,但更多的,还是释怀。

景恒不答应又如何,他喜欢他是他的事,没理由因为他喜欢,景恒就必须答应他。

没这个道理。

难过归难过,但他并不会责怪景恒。

所以他决定,要去把话跟景恒说清楚,让他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困扰。

他要是不说明白,那大傻子自己一个人把自己绕进去了,以为没答应他是件多么对不起他的事,那就不好了。

他拿起了那双被他放了很久的球鞋,找到了景恒的住所。

他们俩其实也邀请过他去他们家玩,但容涣没答应。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景恒家。

就跟他想的一样,山间欧式三层大别墅,站在外面看,容涣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提着袋子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看得出神的容涣一下子没注意,被正在浇花的园丁不小心浇了一身水。

“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见你!”那园丁抱歉地过来。

“没关系。”容涣掸了掸身上的水。

“你是……找我们家少爷的?”园丁看他年纪差不多。

第一次真实地听到“少爷”这个称呼,让容涣有些恍惚,原来这就是不同的阶级啊。

虽然他私底下也经常这么调侃他们两个,但真的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哦是的,我是景恒的朋友,我叫容涣,他在家吗?”

不一会儿,佣人来开门,让他进去。

容涣本来有些犹豫,但坐在客厅的景夫人看着他笑了下:“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打扰了阿姨。”容涣脱下鞋子,一脚踩上门口的垫子,把它给弄湿了。

容涣刚想开口道歉,却见那拿拖鞋的佣人皱眉嘀咕了一下:“哎呀这毛毯很贵的呀。”

容涣一顿,往后退:“对不起。”

“这是少爷的朋友,你太没礼数了。”

那佣人又抬起头来看他:“抱歉啊容少爷,没有说您的意思。”

容涣摇摇头,穿上拖鞋进去,不知怎的,脸上就是有些发烫。

“阿姨,对不起,不小心把你们家的毯子弄脏了。”

“没事儿,不就一条地毯,别放心上,”景夫人笑着招呼容涣坐下,“坐吧,你叫容涣是吧。”

“是的阿姨。”容涣站在那里没坐,他身上都是湿的,实在坐不下去,怕把他们昂贵的沙发又弄脏了。

“我常听景恒提起你,说你虽然家境不好,但是特别懂事,父亲去世得早,你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妹妹拉扯大,不容易!”

容涣笑了一下,点头,不知道接什么好。

他站在这里,浑身的不自在。

“我们家景恒啊,从小就善良,这上街看见个乞丐都要给他买点吃的喝的——你别误会啊,阿姨不是说你是乞丐,就是打个比方。”

“嗯,”容涣脸色微暗,点头,“阿姨,景恒在家吧。”

“在,睡着呢,昨儿回来得晚,我已经让人去叫了,你坐啊。”景夫人优雅地坐着,喝着茶。

“不了,我等景恒下来,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景夫人眯着眼,笑说:“你是来跟景恒道别的吧?”

容涣一愣:“道别?”

“你不知道呀?”景夫人说,“我们家景恒说要出国念书去啦。”

容涣呆愣在原地:“什么时候的事?”

“你真不知道啊?”景夫人放下茶杯说,“看来景恒是怕你伤心,还没跟你说,那孩子昨晚回来就说要出国去了。”

景夫人又说了些什么,容涣却好像没听进去,只是怔怔地问:“阿姨,我能去下洗手间吗?”

佣人领着他去了洗手间。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比他们家租的房都要大的洗手间,容涣的心里还是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

是啊,他跟景恒差得太大了,就算他后天再怎么努力,也及不上他们家一角。

他没上厕所,只是站在盥洗台前冷静了一会儿。

他不想让景恒的母亲看到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而猜到什么。

为了躲他,甚至要出国吗?

他的表白就让他那么害怕?

来时已经安抚好自己了,他也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也做好了以后连朋友都当不了的准备。

出国躲他……

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没事,本来就是他欠考虑了,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是,他的告白成全了自己不遗憾的青春,却没有想过会不会给景恒带来什么困扰。

是他做错了。

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容涣出去,就听到景夫人的声音:“这景恒也真是的,跟个杀人犯的儿子走那么近!他多交点像沈向霆那样的朋友不行吗?”

容涣停下了脚步。

“夫人,这鞋子可贵了呢,一定是少爷送他的。哎呀,夫人,不会是那次吧?让董事长的秘书带回来的那双?让逮个正着,说少爷正事不干就知道收集这些玩意儿,还让董事长打个半死那次!”

容涣愣住。

那他可能认错款了,那双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贵。

“啧,”景夫人语带嫌弃,“这臭小子,平日里一定没少接济那乞丐!”

为了不让彼此难堪,容涣等到她们没再讨论的时候,才若无其事地出去。

景夫人完全不像是刚说完人坏话的样子,笑得如一名优雅的贵妇。

有意无意间,透露了保姆正在熨的景恒的衣服是多少钱,沙发套又值多少钱。

容涣心不在焉打碎了个杯子,佣人又嘀咕着那杯子得好几大千,是什么名瓷。

每一处,每一个字眼,都在告诉容涣,他跟景恒之间的差距。

景恒还没有下来,容涣的自尊心已经所剩无几,脸色难看,偌大一个景家,已没有他能站立的地方。

他打断了景夫人正在跟他介绍的景恒拿的那些什么赛马奖高尔夫球赛奖等等一系列跟他的生活格格不入的奖项。

“景夫人,”容涣换了称呼,“其实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景恒毕业了,我就是跟他说声恭喜。他要出国了,以后我们也见不着了,这双球鞋是他送给我的,我觉得太贵重了,一直没穿,您帮我还给他吧,我就不等他下来了。”

景夫人一顿,这是听懂人话了?有些话她不想说得太明白,只能暗示他自己想明白。

听他这么说,心里猜他也懂了,敷衍地笑了下说:“少爷怎么还没下来?磨磨蹭蹭的让朋友等那么久,快去催催。”

“不用了景夫人,我还有事先走了,可以的话帮我转告一下,我昨天是跟他开玩笑的,让他不用放在心上。”

容涣礼貌地鞠了个躬,把球鞋放在地上,打过招呼,穿鞋子离开了这里。

等出了大门,容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目通红。

容涣正想走,出来扔垃圾的佣人从他旁边走过,把什么扔进了垃圾桶。

他看了眼,是那双球鞋,和他穿过的拖鞋,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回头看一眼这豪宅,苦笑一声。

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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