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比如？”华子夜将那受伤的手背过身去。
他是喜欢青时没错，就是因为喜欢，所以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李木一死，旁人会不知侯爷会派人深查么？怎么一查就是他中了毒，留了卷轴，好比有个身量体裁的坑洞等着人跳。且那卷轴如何证明就是李木手里的？若是人称那几日藏下的都不一定。替罪羊那么多，几个雍州商贾算得了什么。”
青时蹙眉，手抵住下颌，缓缓道“或许......陈冠千都有猫腻。我可记得同他相好的那个公子就是雍州的罪臣之家，被他解救到京师的。”
华子夜抓紧那受伤的手，任是多疼他也未坑声。
他父亲也是雍州的.....他曾听母亲说过。
他忽道“你很聪明。”
青时紧锁着眉，摇了摇头。
“或许....也会是我想多了。毕竟要做这种线连线，圈连圈的大事。光这几年的光景可不够。定是好几年前就筹以谋之的。陈冠千那时才刚当大理寺卿的位置。...算了，不同你多说。我今日要去梵净寺一躺。”
青时朝他摆摆手。
华子夜脸色一变，透露出担忧的神色，声音陡然提高。
“你去那做甚么？”
青时急着要去，不欲多言，笑道“自然是给你求神拜佛，你这种脾气恐怕要孤独终老。”
他少见的没同她贫嘴玩笑，只是急急问道“那个金戒指你带上了么？”
青时摇头，有些奇怪，回道“没。”
华子夜想说你现在立即回去戴上，又怕青时觉得自己神神叨叨，也怕自己的猜想落空。
等华子夜再看时，马车已出了巷子，他脸色黯然。
他说了谎。手上那伤根本不是办案时落下的。
前些日子她身边那个叫晓琴的婢子来送戒指回来，华母说过那金戒指这是给他以后的娘子的。
他自知以后希望渺茫，那日贺今舟借着擦汗对着女郎亲昵，这就是明晃晃的在警告他。
他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反正就是不想收下，放了狠话让那婢子回去。
婢子走后，他听到一个脚步声，他已做了几年仵作，也能辨别出周遭异样，
果然在门口小巷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
那女子浓妆艳抹，待对上他的眼睛时，尖叫着抽了发间簪子刺他手腕。
他即刻抓着人进屋盘问目的，问后才知她是侯府的幽影，跟着那叫晓琴的婢子来的。
问她为何跟着，那女子又顾左右而言他。
最后还是他作势要将人送去衙门，那女子才跪地求饶，哭着道明，原是因着看见那金戒指内圈的刻的纹路是棱子花雕纹。
她曾在另一人身上见到过一模一样的，心里有些好奇。
华子夜立觉不对劲，那戒指是母亲留下的，便是有图案也是母亲自己刻的，怎会那么巧有人恰恰有个一样的。
他拿剑按于那女子颈间，一通逼问下。
“奴....奴曾在京郊庄子侍奉在陈大人门下的一位公子....正是春宵时，夜半来人拜访，来了个奇怪的人物....奴去瞧只瞧见他全身严实，面也裹住，只露出眼睛，那手上带着的就是那枚戒指，不过那纹路是在外圈。....奴也听不懂他们说了些甚么，不是大燕语，那人忽然抽刀刺奴，被公子拦下，两人一番商谈将奴放了。”
“公子的眼睛跟那人的实在相像...奴真是被吓着了...绝没旁的恶意，公子手上的这伤可别怪罪....”
华子夜听后久难平静，那女子见她愣神，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陈冠千门下的公子只有一个，不用想也是雍州救回来的那位。
想不到那人并无龙阳之好，却又委身陈冠千那么多年...暗地里还跟异族来往，偏那异族戴有跟母亲一样的戒指。
眼睛....眼睛相像...
他这几日越想越不对，母亲曾在南国待过，跟同是符胤出身的赵姨来往密切。
母亲明明眼盲，梵净寺的台阶那么多，她也要一个一个走上前奉香拜佛。可华子夜比谁都清楚，她并不信佛。
他将手蜷成拳，改了去大理寺的方向，直直往醉仙楼去。
芳烟在卧阁门口见着他，深深叹了口气。
“子夜来了。梦卿姐如今身子不大行，那五石散如今已到离不了的程度。怎么劝也不听，五王就差把京师卖五石散的药铺都砸了，你去说说她罢！”
华子夜推门而入，见见赵梦卿正歇息着躺下，听见来人，懒懒道了声“没看见我要休息呀~快快出去。”
他沉声喊道赵姨，坐在一侧的软凳上。
赵梦卿见着是他，起了身，玩笑道“你怎么来了。这几日都不见你来吃酒，该是那女郎回来了，你也不必借酒消愁了！”
“你瘦了，少吃那五石散。”
赵梦卿嘻嘻哈哈如寻常开着那样不着调的玩笑，“哟，你这来管教上你姨娘了？你娘不在，你合该叫我声娘才对！”
华子夜并未回她，神情并不大好。
赵梦卿察觉后问道“怎么了？”
华子夜两手交叠在膝上，垂着眸子将这几日的猜想说出。
赵梦卿听到最后整个人身子一震，在阁内走来走去，似在思索着甚么。
华子夜的声音嘶哑，问道“赵姨，我父亲是不是还活着？我母亲可是符胤党，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罢！”
赵梦卿刚服过五石散，心口的跳声传到耳边，她莫名很紧张，紧张到感觉这个心跳声很快会突然停止。
随着脑中的想法越来越多，她身子不断打颤，最终不得不蹲在地上，用银牙死死咬着手指。
华子夜见状忙去扶她起来，只听她声音很小很小，断断续续道“你不用怀疑，你母亲是大燕人。她来南国学艺，我那时识得她，她正同符胤的一个画师有情。”
“后来南国灭了，我被那帮旧党带到京师。府衙查异族查的严，我重伤时恰巧碰到你娘，你娘救了我。那时她就已经有你了。你父亲....你父亲..我问过你母亲。她闭口不谈，只道是死了。”
“不过照你这么说，应该是没死的。”
赵梦卿突然抬眼，跟华子夜的眼神对上。
“子夜，我在符胤旧党中这么多年，真正的主子从未见过，只从刘璇那听到一点风声那人会作画。其实我猜想过....但这年头会丹青的人那么多，我还当是捕风捉影。没想到竟...”
华子夜手中的力道越重，他那父亲竟从来没有露面过。
他这些年隐匿在何处？已经不言而喻。
华母爱往寺庙去是左邻右舍都知道的闲谈。
而赵梦卿似乎也想到这处去，眸中有种说不出黯淡。
门口传来脚步动静，是谢琰的声音，似乎是在招呼仆从给这醉仙楼置办物件。
门“唰”的拉开。
谢琰脸上还带着笑，道“本王这几日求神问医寻得一个偏方，看看，那是给你置办的燃香鼎炉，到时本王寻个神医日日在这点艾熏香，你就是不食那五石散也能神清气爽......”
“啪！”
赵梦卿径直走过去，朝他狠狠扇下一掌。
门外的侍从吓了一跳，无不瞠目结舌，连屋内的华子夜都没反应过来。
谢琰脸上的笑定格住，脸已被打到一侧。
他回过神后，目光阴鸷，沉声道“又发甚么疯？”
赵梦卿不知何时，眼眶已是红润，她身子颠倒着渐渐往后，拿手指向谢琰，声音满含失望和怨怼。
“伍郎，你竟然敢瞒我那么多！”
谢琰神色一滞，朝华子夜道“你先出去。”
华子夜抬脚出去，关门时，就见谢琰已上前搂抱她，声音轻柔。
“卿卿，我没做什么的，放心....只是一个交易。”
关门后里面又传来激烈的女人骂声，华子夜不便再听。
他出了醉仙楼，抬头瞧瞧外头的天色，那女郎去梵净寺该差不多到了。
他心底隐隐有种担忧，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门。
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危险之处，他近乎本能地到马肆租了个马。
扬鞭后，马儿撒蹄儿往城门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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