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新的伤口,更多的则是陈年疤痕。

从胸前一路蔓延,直至块垒分明的腰腹。

手腕和脚踝,皆被极粗的铁链牢牢桎梏。

看来,每月十五,裴渡都是一个人,孤独而痛苦的在这间自己打造的囚牢中度过。

江晚芍举着烛台的手颤抖着,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芍儿,我说了,不要看。”

裴渡望着她,眸色极深,像是海啸席卷前的海面。

看似宁静,实则潜藏着摧垮一切惊涛骇浪。

“很丑,是不是?”

嗓音没什么起伏,可江晚芍却分明听出几分脆弱的意味。

像是被抛弃的狼犬,呜咽着望着主人,渴望主人的一丝怜悯。

桌上有只放满了伤药的木匣,应是鹿鸣提前备好放在那的。

江晚芍拿了药,走到裴渡身侧,柔嫩的指腹缓缓拭去他面上的一抹血迹。

“怎么会呢,我觉得一点也不丑。”

“夫君,乖乖配合我,敷上伤药好不好?”

语气轻柔,像是哄顽劣的小孩子一般。

男人的眼尾却莫名的绯红,薄唇牵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

“我很清醒,不用把我当疯子哄。”

芍儿能进来,定然是听鹿鸣那大喇叭胡说了些什么。

他把自己用铁链锁起来,只是唯恐自己痛苦到极致,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吓到芍儿。

上了药,细细包扎起伤口,江晚芍缓缓在他身侧坐下。

纤细白皙的伤口,顺着道道伤疤,一寸寸向上抚摸。

最终停在他的心口。

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下震动着她的掌心。

“你不嫌弃?”

男人垂眸,固执的黑眸牢牢锁着她,像是定要得出一个答案。

从前二人去百花楼,瞧见一个面上疤痕显著的男人,对着同伴夸夸其谈,内容粗俗不堪。

他记得,江晚芍皱着眉瞧了那人一瞬,迅速移开。

仿佛怕那人脏了眼睛似的。

然后低声对他道,“瞧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真丑,怎么好意思上街的。”

他当时并未细想,只是在他屡受重伤之后,看着身上交错的伤疤。

江晚芍说的那两句话,还有说话时的厌恶神情,便如同着了魔似的在他脑海中时时回放。

他不愿芍儿担心,只是原因之一。

更为重要的事,他不想尤为爱美的芍儿,用那般眼神看他。

芍儿值得世上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而他,不配拥有芍儿。

“当然不会,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会嫌弃?”

江晚芍轻轻道,水眸潋滟,毫无保留地迎着他的视线。

“芍儿只是十分心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这件事。”

从前裴渡在这偏院里独自忍耐的时候,她大约都在自己的院中睡得正香吧。

“阿渡哥哥,你为什么不将真相告诉我?”

指尖抚上裴渡轮廓优越的下颌,小手缓缓与他的脸颊相贴。

裴渡忍得额角青筋暴起,转头,躲过她的手。

为什么不说?

当真相太过残酷,埋藏于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该走了。”

江晚芍拿他没办法,哼了声,用丝帕轻轻擦拭他冷汗浸湿的鬓角。

“夫君,别催了,今夜我就要在这里陪着你。”

不止今夜,还有以后的每个夜晚。

鹿鸣在屋外一直守到天明。

打了个哈欠,他忽然诧异地发现,整整一夜,屋内都没有传出以往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难道王妃有法子压制不成?

他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面色冷沉如常的裴渡缓步而出。

裹着裘皮大氅,被他抱在怀中的娇小女人,显然正昏沉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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