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看你什么时候死
日夜兼程下，阿生再次回到那片墓地。
此时日头正足，炽热的阳光晒的人头晕眼花。
足够的光线下，墓碑上的名字异常清晰，阿生耐着性子一个个找了过去。
熟悉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又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他前进的步伐一点点变的沉重，笔挺的身躯缓缓弯曲，像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大山，却依然无法停止前进的步伐。
就这样，一直到了最前方那块墓碑前，阿生停下了。
这块古朴的黑色墓碑上赫然刻着姬衡的名字，鲜红的，似鲜血灌注，不知被谁打理的一尘不染。
脑海中父皇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阿生按着狂跳的胸口，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下方落款人上…
怎么会是他？！！！
阿生站着愣了许久许久，整个世界好似在此刻被颠倒，天旋地转间，本就模糊的一切瞬间被更深的黑雾所笼罩。
他不敢相信的俯下身子，凑近墓碑，想看的更加仔细。
“你是谁？为何在此？”
突兀的，一道声音打断了阿生的继续探查。
阿生不敢妄动，只得缓缓直起身子，转过头。
“小生只是路过…”
目光在触及到来人的面容时,话音突然断开。
阿生张了张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他曾在无数次自责中幻想过的面孔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与记忆中差不多的模样，就是少了几分稚气洒然，多了几分深沉睿智。
方衍！他是方衍！
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能一眼认出来！
就算气质截然不同，他眼尾的那颗小红痣也骗不了人……
可是，他分明记得方衍替他死在了那场宫宴，身首分离！
如果他真的是方衍，那西临皇室的其他人是不是也还活着？
这件事方全知道吗？
…
太过震惊的阿生一时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被对面的方衍一一看在眼里。
“你认识我？”
方衍语气陡然间变得极为危险，他单手按在腰侧剑鞘上，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了结面前之人的性命。
冷酷无情，与当初那个喜欢花草鸟兽的阳光小少年截然不同。
阿生垂下眸子，觉得自己可能认错了。
“抱歉，兄台样貌生的好，小生一时失态了。”
此话并未作假，方衍真真生的好，一身松绿劲装，如挺拔的白杨，记忆中，他笑起来像冬日里的暖茶，熨贴温暖，与现在完全不一样。
当初尹皇后就是看中他性子活泼，长得又讨喜，才特许了他与阿生作伴，如今时过境迁，小少年长成了少年郎，气度风华更盛往昔。
“哦？不知阁下怎会在此？”
方衍自不会轻信阿生的话，锐利的眸子将阿生上下打量，最终停在了阿生面前的墓碑上。
黝深眸子颤了颤，他步子一迈，转眼到了阿生跟前，将墓碑护在了身后。
阳光炙热的让人心口发闷，阿生却觉得眼前杵了一块寒冰，冻的人呼吸发凉。
他深知，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方衍！
至少，这不是当初那个对他无害的方衍。
想要问询的话被摁在腹中，他重新收敛情绪，无措的扮演着一个初见的陌生人。
心生异样的方衍不客气的再次横扫打量，却未发觉异常，饶是如此，他仍不放心再次试探。
“阁下的背影与我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阿生心尖一颤，悄悄掐着掌心，挤出丝丝笑意。
“小生名唤纪桉，与兄台倒是初见，不知兄台所说的那故人是何人？没准是小生还真认识。”
偷掐掌心的小动作落入方衍眼中，他面色微怔，语气骤冷。
“你不认识他，是我认错了。”
说完，方衍似想起了什么般，急急追问了一句。
“你刚刚在看什么？”
不怪他多心，实在是阿生出现的位置太巧，连掐掌心的小习惯都如出一辙。
当初，阿生有多了解他，他就有多了解阿生，只是如今这张脸，没有半分曾经的模样，令他无法确信。
天盛探子众多，难免不是哪个别有用心之辈故意接近，他自当多加防备。
这些阿生自然也明白，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方衍认出他来。
他时日无多，若此人是方衍，当初怎么可能在西临与天盛的眼皮底下假死逃生？除非这一切早有预谋，且跟方全脱不了关系。
方全到底在当年西临事变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若当年之事出自他手，他又为何要假惺惺的带他出逃？
方衍…方衍又在其中又去扮演了什么角色？
…
谜团越来越多，阿生如惊弓之鸟，除了阮桉晋，谁也不敢信。
“不怕兄台笑话，小生迷路了，小生本受家父之命前来祭拜先祖，保佑秋闱高中，可这数年未归，一时走岔了路…”
言多必失，说到此，阿生讪讪闭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副憨厚的木讷模样。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伪装，书袋儒衫样样齐全，举止动作与那些看多了书的呆子们别无二致。
方衍按在腰侧的手终于松开，冷硬的面上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
“此时日头正毒，阁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去我那先坐坐，阁下要找谁，告诉我一声，我让管家替你找便是。”
说罢，他攥住阿生的胳膊，也不管阿生愿不愿意，强硬的往自己的住处拽。
阿生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便悻悻作罢。
都不用他假装，现在他内里虚空，全靠叶卿的药吊着命，实在没什么反抗能力。
确确实实的弱不禁风。
并指探过阿生脉门，方衍眉头皱了皱，攥胳膊的力道偷偷松了几分。
百无一用是书生，就这身体别说秋闱，就算考上了，也没命当官。
隐晦的多看了阿生几眼，方衍同情的松开了手。
这书生也不用找先祖之墓了，过不了多久先祖就能接他走…
阿生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轻咳几声后，小声问道：
“兄台在看什么？”
方衍犹豫了一会儿，如实道：
“看你什么时候死。”
阿生话音一噎，面色猛的涨红。
不等他再开口，方衍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腰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夹在腋下。
“你要死也等会再死，我还有话没问完，你坚持一下。”
步伐如疾风，在山路上颠颠的，险些将阿生中午吃下的干粮给颠出来。
胃里难受的紧，阿生却唇角轻勾，眼含泪意。
直言莽撞，他没变！方衍！果真是方衍！
一路迅疾，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只见一座黑石垒就的石楼隐在密林中，黑沉沉的，如寡言少语的战士。
高高的栅栏外守着一道人影，远远的见到方衍身影，立刻忙不迭的迎了过来。
“主子这是去哪了？怎么还带了个…人？”
熟悉的话音让阿生忍不住回头去看。
却见说话的素蓝短袍少年长了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
这是…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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