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傻子

云层里响起阵阵闷雷，一道闪光，又一道闪光掠过漆黑的黑夜。

  雨变大了。

  所有人！

  穿好雨衣下车集合！

  梅班长一声令下，率先跳下车，后面战士紧随其后，一个个纵身跃下，地面溅起一道道水花，李辉忽然停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前方就是海军军事基地，地面的探照灯映到天空，肉眼可见几架武装直升机，正盘旋在上空，岸边停满了军舰，最前面的一艘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直接把李辉都看呆了，这么大的阵仗自己还是第一次见。

  喂！

  李辉，你发什么呆啊！

  赶紧跟上！

  梅班长在车尾挥舞着导标旗，一回头看到李辉愣在原地，瞬间恼火，大声呵斥道。

  跟在后面的顾嘉明赶紧跑上前，一把拉住李辉，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前跑。

  你说你，发什么傻啊？

  李辉还没缓过来，有些结巴的转过头，边跑边问着顾嘉明。

  你说，这次演习规模这么大，咱们会不会有机会立功提干啊！

  顾嘉明猛的一惊，差点停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辉。

  你。。。。。。

  顾嘉明满脸雨水，眼睛都被打得睁不开了。

  你不是一直都不想留队的吗？

  李辉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大雨顺着钢盔冲刷着脸庞，眼前模糊一片。

  缓缓飘落的枫叶～～

  像思念~~

  南通大学啬园校区，夜幕下的校园格外的寂静，篮球场上的射灯亮起，几个不知疲倦的学生依然在那里奋力投篮，不时传出球空心入网的唰唰声。

  以后企划部就交给你啦！

  新部长！

  不是吧学姐。。。。。。

  朱玉无奈的苦笑着，但是姚瑶才不管，穿上衬衣制服百褶裙的她，越发像一个翻译官了。

  怎么样，想好去哪里实习了没？

  朱玉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他还没想好，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更别说后面的实习了。

  要不来上海吧，姐罩着你！

  姚瑶笑得花枝乱颤，朱玉知道她是开玩笑，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如今学姐毕业了，工作也找好了，临别前还是不放心曾经呆了这么久的企划部。

  时间果然好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朱玉都已经是大三的学长了，也到了实习和考虑未来的时候了。

  那个家伙~~~

  还是没有消息嘛？

  姚瑶突然冷不丁的来了这一句，朱玉愣在当场，两个人默默伫立在那里，耳畔除了篮球场大声叫好的加油声，这个时候，只剩下了风声，他当然知道姚瑶说的是谁，还不是那个不辞而别的家伙！

  朱玉抬起头看向球场，表情有一丝落寞，姚瑶看着朱玉这表情大概猜到了几分。

  好啦！

  没有就算啦。。。。。

  我走啦！

  走出去几步，姚瑶又转过头看着朱玉。

  要是那家伙回学校了，记得发个信息给我啊！

  朱玉回过头，他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学姐对李辉这个家伙这么执着，明明两个人都没见过几次面，也没有太深的交集，但是就像是认定了一般。

  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吧，第一眼就看中的人，很难轻易放下。

  别误会，我就是想看看他当兵回来变成什么样而已！

  姚瑶扮了个鬼脸，笑着走远了，朱玉望着学姐渐渐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

  他其实知道李辉的消息，这两年，他跟李辉通过两次信，李辉把他那边的近况都告诉了他。朱玉的回信倒是一贯很简单，只是说大家都很好，也很想念他。只不过朱玉隐瞒了船舶系已经不在了这件事。

  他和孙晨通聊过这事，孙晨通的建议是不要说，他觉得这件事还是现在不要告诉李辉，他在部队就安心服役，学校这边的事情只会让他分心，这些事情还是等李辉回来自己看到会比较好一些。两个人统一了意见，一直没告诉他。

  但朱玉也没有告诉姚瑶李辉的任何消息。。。。。。

  或许~~

  朱玉有自己的想法吧！

  同样的吴之，也在教室掰着指头算李辉回来的日子。自从得到李辉可以换专业这个消息后，自己就莫名的期待起来。

  就像是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突然有了一丝光亮，仿佛马上就要重见光明了。

  李辉的梦想，也会有成真的一天了！

  吴之一想到这里脸上止不住的微笑，只是她不知道，理论上的可能，未必在现实能实现。

  南通医学院的门槛有多高，录取的人数又有多低！自己是有父亲这一层的关系，但是李辉并没有，吴之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李辉想，就可以换到医学院里来。

  可惜～～

  最后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脱离了控制，当然这些以后会说。

  雨。

  好像小一点了～～

  黄英站在屋外，透过雨帘能望见对岸，济南军区的旗帜屹立在灯塔处，格外醒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帐篷，望着面前的电话机，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拨通了电话。

  你好，通信营！

  你好～～

  黄英捏着话筒的手握紧了一些，不知为何有一丝紧张。

  帮我转无线连。

  好的，稍等！

  一阵嘈杂的忙音顺着线路传来，过了片刻，又变得清晰，电话那头响起声音。

  你好，无线连！

  你好。。。。

  黄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停顿了，抬起头，男人正望着她，四目相对，黄英呆了半晌。

  你好？

  话筒传来疑惑的询问声。

  黄英闭上眼睛。

  再不说。。。。。。

  就没有机会了！

  你好！请帮我转告李辉，就说黄英找他，让他打85XXXXX！

  一口气说完，脸都红了，语气也急促起来，急忙说了句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男人缓缓走回桌前，坐了下来，空气突然安静，俩人沉默不语。

  藏青色的军官常服，肩章上的两个横杠，以及胸前的军衔章整整两排。

  预示着这个人的不简单！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

  男人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浑厚，士兵走进来立正敬礼。

  报告师长，会议室已经就绪！

  黄英抬起头，男人沉默了半晌，对着士兵点点头。士兵立马会意敬礼悄然离开。

  你明年真不打算到我这边来？

  男人点燃桌上的香烟，烟雾升腾而起，外面的雨打在帐篷顶上，噼里啪啦的响的不停。

  嗯……

  黄英低着头，不敢去对视他的眼睛，或许是心虚，又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面前的男人。

  就为了这小子！

  他值得吗？

  男人语气有些强硬，又透着一丝无奈和疲惫，仿佛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去挽回黄英，自己太了解她了。

  毕竟～～

  黄英的脾气，自己是最清楚的！

  黄英沉默着，没有应答，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男人看了看时钟，该去开会了，这么多人还等着他。刚欲起身电话响了起来。

  黄英眼疾手快，铃声才响起第一声就拿起了话筒，脸上止不住的微笑。

  喂～～

  李辉刚跟着大部队跑回驻地处，虽然穿着雨衣，但雨势太大，头发早就湿透垂下来贴在脸上，糊的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把所有行囊和装备整理好，又要跑去集合地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

  但是看这个阵势，比去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港口一圈都驻扎着军队，李辉不时看着海对面，那一圈也意外的灯火通明。

  看来这次有大动作！

  好不容易跑到集合地点，众人停下来不停的喘气，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空气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这个季节，按理来说是不会那么冷的。

  可是这老天的脸色，谁又说得准呢！

  顾嘉明摸索着口袋掏出烟盒，递给李辉一根烟，李辉还没来得及点上，就听到小安站在最前面喊他。

  寻着声音望去，小安朝自己挥着手，李辉也顾不上手里的烟了，只能转头把脱下的雨衣重新穿上，把烟塞回兜里，冲进雨里跟着小安一路小跑。

  这会喊李辉……

  顾嘉明捏着烟喃喃自语，全然没发现梅班长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身后。

  你也想去啊！

  啊……

  顾嘉明听到身后梅班长的声音，吓得烟都掉到地上赶忙起身。但梅班长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李辉越跑越远，直到人影消失在雨帘中。

  小安班长，我们这是去哪啊？

  李辉大声的喊着，跟着小安都穿过大半个港口了，小安班长却还没有停下。

  去旅里的临时指挥部！

  小安班长头也不回的大喊道，脚步越来越快，李辉也不敢多问立马加速跟上。

  好不容易到了指挥部，临时指挥部由一个特大号的帐篷，里面是旅部，还有周围的八个中型帐篷围着一圈组成的，李辉呆呆的抬头望着，一脸的吃惊，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帐篷，实在是太有气势了！

  小安班长走进旅部帐篷，不一会走了出来，带着李辉穿过来到了通信营的帐篷里，穿过格挡，里面就是无线连的值班室。

  在这里等一会吧，连长一会到！

  小安班长把雨衣脱下放在窗边，李辉还是云里雾里，没搞明白到底找自己什么事情。

  刚刚黄英打电话过来了，是用沈阳军区司令部的电话打过来的，要找你！

  小安班长转过头，李辉眼睛都瞪圆了。

  啊？

  黄英找我？

  李辉顿时不知所措，更让他吃惊的是黄英怎么跑到沈阳军区去了。

  脑袋里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

  小安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号码，顺势拍拍李辉肩膀。

  你给她回过去吧，我出去一会！

  李辉略显迟疑的应了一声。

  好！

  谢谢安班长！

  小安点点头，拿起一旁的雨伞又走出帐篷冲进雨中。

  电话拨通。

  你好～～

  声音很熟悉，李辉脑海里直接浮现起黄英的样子，虽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是～～李辉吗？

  女孩的声音很轻，仿佛不确定，试探一般的语气，轻轻的说出这几个字。

  嗯啊！

  是我！

  李辉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一只手捏着话筒。眼神望着屋外。

  门虚掩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绝于耳。

  我在后备部队这边～～

  李辉条件反射的回应了一声。

  哦！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

  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停顿了几秒，黄英蹲下身子，眼前的刘海遮住了眼帘，轻轻的对着话筒开了口。

  明天你来联合军备区前哨这边可以吗～～

  我爸爸，他想见一下你！

  李辉怔了一下。

  咣当！

  窗户没有上锁，一下子被吹开，吱嘎作响，狂风暴雨瞬时打在脸上，猝不及防！

  李辉。。。。。。

  在吗？

  哦。。。。。

  李辉也不知怎么回事，紧张的手忙脚乱，歪着身子关上窗户，另一只手使劲勾着电话线不让电话掉在地上，支支吾吾的回应着。

  好好。。。。好的！

  那明天中午见！

  李辉回过头，有人已经走了进来。

  好！明天见！

  李辉急忙说完挂断了电话。

  小安帮连长脱下雨衣，连长顺势甩了甩袖子走到桌前，李辉赶紧立正，敬了个礼。

  连长好！

  李辉昂着头，不敢看连长的眼睛，大概是刚和黄英通了电话，莫名的紧张。

  虽然没说什么，但总感觉心虚的厉害。

  连长点点头，两只手搓了搓，冷得不自主的哈了口白气。

  真冷啊！

  连长脱下大衣，小安心领神会接过挂了起来，李辉识趣的赶忙往旁边挪了两步。

  这雨过后～～

  是晴天，还是会变成大雪呢？

  连长忽然回过头。

  李辉下意识的望向小安班长，小安赔着笑脸。

  连长，这天气的事情，谁说得准嘛！

  看造化，看造化！

  说完对着李辉使了个眼色，李辉立马意会，赶忙附和。

  是啊，小安班长说的对！

  连长不用操心了，好好休息吧！

  连长叹了一口气，表情隐隐有些失落。背过身，沉默片刻又摆摆手。

  回去吧～～

  李辉自然听得出连长话里有话。

  只是～～

  自从梅班长告诉自己，连长和营长都知道了自己考军校这件事后，自己就隐隐有些明白。

  或许旅长确实有命令，但是连长更希望自己能够留队，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不容易，能让旅长打电话到连队关照的更是凤毛麟角。

  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却拼命的在逃避呢！

  李辉默默的看着连长的背影，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好。

  ……

  ……

  雨好像小了，外面的雨点声渐渐弱了下来，明天应该会放晴吧！

  李辉嘴巴嗫嚅着想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又没了勇气，连长在等自己说那句话，可是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捏紧握拳的手又松了下来。

  连长垂下头，他知道，今天是等不到了。

  欲言又止，无法开口。

  小安看了一眼连长，又转向李辉，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这是示意他回去！

  李辉默默鞠了一躬，走到外面轻轻把门带上。

  这难言的世味～～

  对不起，连长！

  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一言一行已经能察觉到结果了。

  窗外，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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