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误闯王府

　　正月十六这天，卫泱泱经过三嫂允许，和申明渊在外面赏灯赏到很晚才回来。她夜里才睡了两个时辰山茶便来敲她的房门，卫泱泱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啦？”山茶隔着门声音十分急切：“小姐，本来不该扰你，可宋小姐半夜拜访一路哭着进来的，不知道是怎么了，只得请你去看一看。”

                  听到是宋文如出了事，卫泱泱连忙坐起揉揉眼睛：“哦，你先给宋小姐送盆水让她洗一洗，我马上来。”她很快穿好了衣服跑去客堂，刚进门就看见宋文如并没有带丫鬟，只身一人前来已哭成个泪人，谁也劝不住。

                  卫泱泱从小一哭便会死人，有时候是敌人、有时候是自己家人，若是别人都没事那她自己就要重病。因此记事之后她很少为了什么事情伤心落泪，就连她二嫂和十三叔死时，她也只是躲得远远地偷偷哭了一场，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掉过眼泪。

                  宋文如弱质纤纤，现在哭得梨花带雨，尽管卫泱泱是个女子也觉得对方十分惹人怜惜。不过卫泱泱并没有什么劝人不哭的经验，她不知所措地问对方：“文如，你怎么了？”宋文如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太伤心了，坐在凳子上，伸手一把抱着对方的腰：“泱泱，你要帮我！”

                  叫卫泱泱去劝一个哭成泪人的女孩子和叫她去同狼群打架，她宁愿选择后者。现在听宋文如张口求救，她马上不住声地答应：“好好好，只要你开口什么事我都帮你。”

                  宋文如又哭了一阵子才慢慢回复心情，抽抽噎噎地开始讲述：“昨天是正月十六，朝臣们都要去觐见皇上。我大哥从宫里回来后在家里招待客人，我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说是凤泉王殿下受伤了！这大过年好端端的怎会受伤？一定是遇到了刺客。我等客人走后追问我大哥，他却嫌我多事不许我再问。”

                  卫泱泱吓了一跳又确认一遍：“凤泉王？你说五皇子？那他，他，”她正想问：“他有没有死？”又想到这样问是大逆不道，她话到嘴边硬是改了口风：“他有没有事啊？”

                  宋文如十分慌乱：“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伤重不重？抓到刺客没有？都不知道。我想去凤泉王府看一看，可是我大哥不许。殿下是亲王，大哥不给我拜帖我是进不去王府的，我没有办法，只能半夜偷偷溜出门来找你。”

                  卫泱泱指着自己：“我？”宋文如梨花带雨地看着她：“是，你功夫那么好，万一王府里还有刺客，你总能帮帮殿下不是？”卫泱泱看宋文如哭得伤心便一口应承：“好好好，我带你去，不过你要等我一会儿。”

                  卫泱泱跑回木兰阁去将武器装备了一身，返回时还拿着两根小小的蛟龙缠在宋文如身上：“这个蛟龙只要拉开引线就会爆炸，如果我们遇到刺客要伤你，你就将引线拉开马上扔在他身上。”

                  见宋文如答应，卫泱泱又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在花都是违反律法的。”宋文如忙点头应承：“我知道花都城内不能用火器，你放心，我只防身、绝不主动伤人。”  卫泱泱收拾好了一切，最后拿起自己的以德刀：“好，那咱们走吧。”

                  马车驶到了凤泉王府隔壁的潘边街，卫泱泱就叫车夫停车。两个人下了车，这时天才刚刚亮起，卫泱泱就挥手让车夫先回桂园去。宋文如不解地看着她：“咱们不是要去王府吗？”

                  卫泱泱解释说：“咱们直接到了门口，要是里面还有刺客岂不是打草惊蛇？这里离王府后门就一墙之隔，咱们悄悄走过去，趁着天色刚明可以先观察一下情况。”

                  卫泱泱说的不过是打仗时最常用的侦察敌情，她几乎生下来就会。而宋文如并没有上过战场，她见卫泱泱镇定自若，心里对对方就多了一重依赖和信任。

                  两人走到王府后门并不敢靠近，只隔着街远远站着，王府大门紧闭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情况。卫泱泱问宋文如：“咱们要去敲门吗？”宋文如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咱们两个并非官员，没有殿下的召唤是不能主动来王府拜访的。”

                  卫泱泱想了一想：“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去走一圈看看，看是否有什么地方能翻墙进去？”宋文如马上同意了她这个办法。卫泱泱就拉着对方，两个人也不敢离得太近，远远地绕着王府四周观察着。

                  她俩刚刚走了半圈还没到侧门，窄巷里便杀出一队府兵冲她们二人前来。卫泱泱见对方来势汹汹，将宋文如挡在身后，准备拿出以德刀冲上去。文如一把抓住了她：“泱泱，不可。”卫泱泱嫌她帮倒忙，便伸出左臂推开她：“你退后，别拦着我小阎王杀敌！”

                  卫泱泱刚刚和为首的那将官短兵相接，宋文如就在她身后喊：“这是王府的人！不能伤他们。”听文如这么说，卫泱泱只得收住刀不敢还手。那队府兵就将她们二人捉起来押进了王府，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大概过了两天，只有一个杂役来送一日三餐，并没有人来管她们。

                  地下室十分寒冷，卫泱泱和宋文如依偎在一起，两个人不管如何追问那杂役，那杂役都不回应。宋文如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给他，求他向外面的人通传，可申明煌治下十分严苛，那杂役也不敢收，放下饭菜就走。

                  随着时间的流逝，卫泱泱看着宋文如不吃不喝一副快要疯了的样子，只得劝她：“文如，你往好的地方想，咱们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不是进来王府了吗？现在还有人给咱们送饭，说明王府里秩序如常，可能殿下没什么大事，只是太忙了没空见我们。”

                  卫泱泱说的只是随口安慰对方之语，宋文如却信以为真：“对对对，也许殿下查到了刺客的行踪，正在忙着抓刺客、找主谋才暂时不能来。”卫泱泱将那饭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饭吧，吃饱喝好不想家。”

                  宋文如听到对方提起“家”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出来三天了，也不知道家里会怎样着急。”卫泱泱只能继续哄她：“没事的，你从家里偷跑出来，你家人肯定能想到你是来找凤泉王了呀。”宋文如失魂落魄，只是呆呆点头。

                  卫泱泱又指着饭菜：“快点吃饭吧，天这么冷菜很快就凉了。”宋文如看着地上的盘子叹了口气：“我从来都没在这么差的环境里吃过这么差的饭菜。”其实那饭菜已不算差，比起平民百姓吃的已经算很好了。可是宋文如从小锦衣玉食，自然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卫泱泱仍是笑嘻嘻的：“这很好啦，你还不知道呢，我们在海西的时候，经常忙着追击敌军顾不上生火做饭，只能一人发一个硬硬的贴饼子边走边啃。这菜热乎乎的还有肉有蛋，要是我们打仗时能吃到这饭菜，我都能攒点力气多杀两个敌军呢。”宋文如听她说得轻松，也止住了眼泪端起碗吃起饭来。

                  夜里，两个人冷得睡不着就互相说说话。卫泱泱好奇地问对方：“文如，你很喜欢殿下是吧？你别觉得我问的问题傻，是不是为一个男人掉眼泪就是喜欢他？”

                  宋文如听到她的问题有些诧异，反问她：“你从来没有心上人吗？”卫泱泱仍很疑惑：“心上人？怎样才算心上人？”她问到这里，宋文如的脸上露出了少女的娇羞：“平日里想起他来就忍不住笑，真等见了他又感到害羞，他受伤了生病了会担心，他做了什么大事会为他感到高兴，如果，”她说到这里语气羞涩又坚定：“如果他掉下悬崖，就想跟着他一起跳下去。”

                  卫泱泱一向没心没肺：“那我应该没有心上人吧，我想来想去没有什么人掉下悬崖我会跟着跳下去。不过，我的亲人朋友，谁要是敢把他们推下悬崖，我定会把这个坏人也推下去给他陪葬！”

                  宋文如听她这么说才露出笑脸：“你没心上人，难道也没听过、看过别人相爱的事情？”卫泱泱摇摇头：“没有啊，我在卫家军蓝营很少见到外人，我一年只能见我父母兄长三四次，其他时间都得住在军营里。对了，我八哥和我八嫂相爱，我有问过我八哥感情是什么味道的，他总说我是小孩子不肯告诉我。”

                  宋文如觉得她的回答十分好笑，感情又不是吃的，怎能用味道来描述？文如想了想说：“令兄是男子，当然没办法告诉你女子的心思是怎样的。”卫泱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人流血重伤，申明煌目前不知伤情如何，不过只要人没死在卫泱泱心里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文如这么关心对方，肯定是极其喜欢凤泉王的。

                  卫泱泱想起来申明煌曾经答应自己做凤泉王妃，不知道这事是真的还是对方逗自己玩。若是真的那文如怎么办？她岂不是要被逼死？想到这里卫泱泱小心翼翼地问：“那殿下喜欢你吗？”  宋文如十分肯定：“当然。”

                  卫泱泱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男人喜欢女人会有什么表现？”宋文如更加羞涩：“男人若喜欢一个女人会想跟她亲近，会娶她做正室夫人给她名分。”卫泱泱听到“正室夫人”几个字更惊讶了：“可是我听说要娶谁得听父母的，你怎么知道殿下会，会，”

                  她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宋文如却明白她的意思，接着她的话说：“我与殿下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的家世也坐得起凤泉王妃的位子。殿下的王妃是皇上指婚的，并非他所意，因此他当时不得不与我斩断情丝。可王妃命薄婚后两年便薨逝了，殿下就向我保证，这次定会筹谋让我做正妃。”宋文如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甜甜的笑容，显然，她每次想到申明煌对她的承诺都会发自内心地微笑。

                  卫泱泱很想告诉她自己也听过申明煌做同样的保证，又怕她听完会发疯，就委婉地说：“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啊，万一他骗你呢？”若是别人这么说宋文如一定当场翻脸，不过她知道卫泱泱说话没个分寸，非但没生气反而耐心解释起来：“不会的，殿下在王妃葬礼的次月就送我定情信物，定会许我王妃之位的。”说着她将右臂衣袖挽起来露出胳膊：“这是他当时亲手给我戴上的，天下只此一份。”

                  花族女子并不轻易将手臂给人看，不过卫泱泱是女子，看一看文如的手臂自然没有什么关系。当卫泱泱看到宋文如右手腕上戴着的那串手串时，惊得差点跳到房梁上去！

                  那手串上是由十颗天然的淡紫色珍珠串成，每一颗都又圆又大，一看就知是淡水珍珠里的上品。宋文如的这串手串和申明煌送给卫泱泱的那串几乎一模一样，更加巧合的是卫泱泱的手串也是申明煌亲自给她戴上的，也是许她正妃之位的！

                  卫泱泱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不，这绝不是巧合，绝对不是！宋文如看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听得入迷了：“泱泱，你不必羡慕我，你这么热心肠，卫总兵在军中也很有威信，你定会找到好人家的。”

                  文如知道玉泉王对卫泱泱很上心，还主动地提示对方：“你也不必要求未来夫君的武功胜过你父兄，这天下男子能在武学上胜过令尊、令兄的只怕也没几个人，只要家世相当、为人稳重、真心待你那便行了。”

                  按照卫泱泱的性子，她肯定得马上告诉宋文如申明煌是骗子！可她见这个傻姑娘这时候还在关心自己，就将到了嘴边的话重重咽了下去。不行，我也有手串的事绝不能告诉文如，不然她只怕、只怕会上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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