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去山塘街

　　这一天卫家兄妹回来得早了些，他们在江王府下小船时天色尚明。卫泱泱缠着卫秉钺：“天还没黑，我们别回王府吃饭了，你带我去山塘街上转转吧。咱们来到姑苏一个月了，我从来都没去过街上。”  卫秉钺并不答应：“怎么没去，你不是每天都从街上经过吗？”

                  他们每天去军营，都要先从江王府门口的码头坐小船，经过姑苏城最繁华的山塘街；再改坐大船，行到东南城门水门处，才骑马赶去军营。卫泱泱还是求着他：“那只是经过，从未在山塘街上岸。我今天听裴游击说，这三天是姑苏人在为端午节采买物品的大集，明天就结束了。可是明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空，你今天带我去好不好？”

                  卫秉钺头也不回：“不好。”  卫泱泱不服：“为什么不好？”  卫秉钺冷哼一声：“你还敢问为什么？出来几个月你心都野了，我问你，“四仙女”你练了多久了？”  他说的四仙女并不是什么美人，而是卫家箭法的一个招式，可以同时四箭连发的。

                  卫泱泱怯怯地回：“只要你今天带我去，从明天开始我会加倍努力的。”  这时船已行到码头，卫秉钺先下了船，边走边说：“你前阵子要是好好练习，也不会到今日还没练完。”他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并没有听到卫泱泱下船的声音。等他扭头时看到船又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卫泱泱果然还坐在船上，正用手对着船夫做动作叫对方快划。

                  卫秉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岸边，呵斥她：“卫泱泱！”  这喊声把卫泱泱吓了一跳，平常她兄长都叫她小石榴；如果得罪了她要哄着她时，便叫她小仙女；可是一旦叫她全名卫泱泱，那就是她犯了错准备收拾她的时候。她急得拿起另一块浆和船夫一起划了起来，还好她前阵子有偷偷学习划船，此刻正好用得上。

                  卫秉钺对着她骂：“你自找的！”  说着他右手摘下腰带上的马鞭使了一招“天外飞仙”，马鞭便紧紧裹在了卫泱泱的腰上，他用力往回拉，谁能想到瘦瘦弱弱的他居然能将一个少女轻轻松松拉回岸边。

                  等申明煌在回廊看到他们兄妹俩的时候，卫秉钺正将卫泱泱整个人打横夹在自己腋窝下，用左臂单手拖着她的腰，正径直向前走着。他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边走边和对方对骂，“臭老八”“臭小妮”的对骂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卫泱泱也不敢太大声喊叫，生怕别人看到她这丢脸的一幕。她小声说：“臭老八快点把我放下，等回去我告诉爹爹他一定打你！”  在外人面前或者在出征时，卫家儿女都尊称卫戍平为父帅，而他们自家人说话时则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以直呼爹爹。卫秉钺比卫泱泱大不了几岁，还从小就欺负她，有外人在场时她还勉强叫一声八哥给些面子，兄妹两人独处时她只肯叫他老八。

                  卫秉钺“哼”了一声：“死妮子还敢告我的状？你知道不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卫泱泱打不过她，在这里又没人帮自己，就很委屈：“我又没捣乱，我就是想去看大集，我从来都没去过。”  卫秉钺没好气地说：“你没去过的地方多着呢，怎么，我还得带你都去一遍？有本事你找个婆家，让你男人带你去。”  卫泱泱见他软硬不吃只得卖乖：“你只要带我去，回来罚我练字都行好不好？你松手。”

                  没想到卫秉钺听了她的话真的松手了，还好卫泱泱灵活，一个马步稳稳站在地上并没有摔倒，她气得要命：“臭老八你怎么这样？”卫秉钺并没有理她，而是对着回廊另一侧行礼：“殿下。”  卫泱泱一回头，看到申明煌正穿着便服疑惑地看着他兄妹俩，她也只得跟着行礼：“殿下。”

                  申明煌开口：“你们兄妹二人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卫秉钺轻描淡写：“哦，没什么，只是在打闹罢了。”  卫泱泱也只得顺着他的话：“是。”  申明煌心内疑惑颇多，表面却不动声色：“哦，天气渐渐热了，你们一路辛苦，赶紧去休息吧。”

                  第二天

                  每日晌午他们都是在军营里吃饭的，只是这天的饭菜格外不同，多了十六碟姑苏当地的小点心。卫秉钺看着军士送来大帐的食物，又确认一遍：“这是凤泉王殿下让人送来的？”  那军士回：“是，殿下说是清明将近，给各位将军换换口味。”

                  姑苏物产丰富，饭菜比海西好太多，再加上江南天气渐热，平日里水果、酸梅汤供应不断。申明煌为人十分细心，分别照顾到他们每位将官，知道海西人吃饭离不开醋，还着人专门送来了两坛子镇江香醋。可这十六碟小点也实在是太多了，想来是凤泉王昨日听到兄妹俩的对话特意让人加的。

                  这时候卫泱泱走进大帐，看到一桌子菜开心地大喊：“啊，好多好吃的！还有糕点！”  卫秉钺斥她没规矩：“小声，你就知道吃，先去洗手。”卫泱泱听罢赶紧走向水盆。卫秉钺又对着自己的亲兵说：“小浩，你也坐下一起吃。”  他的卫兵麻浩是个孤儿，与他一同长大的，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厚。

                  卫泱泱看着桌子上各种各样的点心眼花缭乱，她手里拿着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先夹哪一块好。卫秉钺没好气地说：“吃个饭笑得嘴巴都歪了，怎么，这么开心啊？”卫泱泱边往嘴巴里填边说：“对啊，开心啊，都是我喜欢吃的，这个好吃、那个我也喜欢，最右边那碟是什么？”卫秉钺笑她：“嗯，每次你都这么说喜欢吃，我怎么没见你不喜欢吃什么？”卫泱泱只顾着吃，不再理会他。

                  麻浩将小碟子都往卫泱泱面前挪，方便她夹。卫秉钺对他说：“这点心这么多，她吃不完的，你也吃一点吧。”  麻浩手上仍是不停：“大小姐爱吃甜的，都给她吃。”卫泱泱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边吃边说：“小浩你放心吧，现在你都给我吃，等打海盗的时候我割的耳朵都给你拿去领赏，这样你的赏钱就够娶媳妇了，好不好？”麻浩憨憨地笑着：“谢谢大小姐。”

                  卫秉钺看着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嗯，吃吧吃吧，吃胖了更丑、更嫁不出去。”  卫泱泱放下碗筷：“你说什么？”  卫秉钺看看她：“我说错了吗？你是不是我们卫家最丑最矮之人？”

                  他们卫家男子各个生得英俊、身量又高，卫泱泱是女孩，当然是最矮的一个。尽管她很不服气，对于这一点却没办法反驳，只得气愤地说：“哼，嫁不出去我就一辈子呆在卫家，吃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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