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西亳围场
八月十八，花都西郊的西亳围场。大阳如今国力日盛，对外贸易非常频繁，民风也很开放。每年秋猎，皇子皇孙们可以选择一名女伴同行，将两人所打猎物的数量算在一起，来和其他皇子比个输赢。因为这是和皇亲国戚交往的好机会，所以花都的贵族女子几乎人人都会打猎。
早上嘉获帝宣布围猎开始之后，几名皇子依次走出皇帐，二皇子百泉王申明堡看向申明煌：“老五，你选的又是济阴郡主家的那个小女儿是不是？”凤泉王申明煌的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是。”玉泉王申明渊一如既往地活泼：“自然，五哥每年都选她。”
申明煌看申明渊孤身一人身旁并无人跟随：“你别说我，你呢？怎么不见你的女伴儿？”申明渊不肯透露：“保密保密，不能让你们知道，不然啊你们肯定要和我抢了。”听他这么说，申明煌立刻确定他的女伴就是卫泱泱！
申明堡年长些，对此不屑一顾：“这有什么好抢的，每年你都换人、每年你都排名垫底。”申明渊笑得很神秘：“今时不同往日，今年啊我有秘密武器。”他立刻上马：“众位皇兄走着瞧吧。”说完纵马而去。
申明渊是嘉获帝最小的皇子也是汤皇后唯一的儿子，从小被宠坏了，做事随心所欲说走就走。其他皇子也带着自己的女伴儿，骑马进入各自提前划定好的范围内。
申明煌带着宋文如进入树林，两个人配合默契才两个时辰已经打了三只鹿、六只兔子、还有几只小鸟。忽然树林中发出野兽的哀嚎，一只身上插了箭的野猪从密林深处窜了出来。那野猪刚刚中了一箭一时吃痛被惹怒了，不管不顾朝着二人冲过来，它嘴巴大张着一对獠牙十分吓人。
申明煌和宋文如都吓坏了，两人一起搭弓同时各射出一箭，一左一右插在野猪身上。那野猪有三百多斤皮糙肉厚，三只箭并没有要了它的性命，反而让它更疯狂地冲了过来，二人不及反应都愣在原地。野猪距离两人越来越近箭已射不到它，申明煌只得拿出随身短刀准备与它肉搏。
这时树林中传出一名女子的叫声：“你们两个快往左走三步。”两人听到指令连忙向左移动。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支尾部带着蓝色羽毛的箭从左侧射出正中野猪右眼，它右边看不到只能向左冲去，和两人正好错开。
两个人心有余悸向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只见卫泱泱快得像一只豹子三下两下就冲了过来，她搭起弓紧紧盯着野猪的去路，又一箭射中野猪左眼。
那畜生两眼全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没头没脑地乱窜。它跑了几十尺撞上了一棵大树，撞得树干来回摇晃，它自己也撞得满头鲜血，又盲目狂奔连着撞倒几棵小树，终于倒在地上再没力气奔跑。
这时候申明渊也赶了过来向他二人询问：“抱歉抱歉五哥、宋小姐，吓到你们了吧？”卫泱泱并没浪费时间和他们说话，而是先追到树下拔出短刀去割野猪的脖子，她下手极准只三刀便结果了野猪。等她确定那畜生已死再没可能威胁人，这才扭身过来：“别怕，它死了。”
申明煌上个月在西市见到了卫泱泱，急忙派人去追查她为何会出现在花都，一查之下才知道她已经在玉泉王府做了好几个月教习女官了。这事倒不能怨手下没有秉报过，申明煌派去监视申明渊的探子四月底就曾报皇后派了一名女官给玉泉王。不过申明渊是皇子，给他派女官是皇室的惯例，再加上卫泱泱并不住在卫府，除非她主动到别人家做客，否则谁也不知道她搬来了花都。
申明煌弄清此事之后曾想找个理由约卫泱泱出来，可她是女孩独居，除了去玉泉王府外，没有卫秉戈夫妇的允许她是不能出门的。申明煌想了许多理由都觉得不妥，总不能他也跑去皇后那里说要卫泱泱来给自己做教习女官吧？岂不更加惹人注意？
申明渊曾在海西卫家住了一段时间这事申明煌是知道的，既然住在卫家，那么他和卫家女儿相识也是顺理成章。加之申明渊一向做事随心，找教习女官应该只是他一时兴趣，哪会那么巧他去了一趟海西就对卫泱泱有了感情？
若说申明渊是和自己一样借此机会有意拉拢卫戍平，以他的脑子只怕还想不出这个办法。想到这一层申明煌才略略放下心来，判断申明渊应该只是一时玩心大起才想学武功的。他就将约卫泱泱的事往后放了一放，专心地准备起这次秋猎来。
刚才实在凶险，宋文如这时候才缓过劲儿来对着卫泱泱施礼：“卫小姐多谢你，这就是你说的箭术不太好？”本来卫泱泱答应申明渊来参加秋猎并不想见人，只想安安静静地打猎玩个痛快。哪想到刚刚申明渊射中一头野猪却射偏了，那野猪跑出来要伤人，她实在没办法才现身的。现在看宋文如这么问她就十分尴尬：“嘿嘿，是啊，我在我们卫家确实是最差的。”
申明煌故意揭穿申明渊：“哦，刚刚你说的秘密武器是她？”申明渊赶紧承认：“是啊，我请卫小姐做我的教习女官已经四个月了，本来今天不想让你们知道的，刚才事发突然我俩只能现身。”
卫泱泱却没心思管他们在聊什么，只关心自己的猎物：“凤泉王殿下、宋小姐，这只野猪是我们先射中的，你们不能抢哦。”她还现场对申明渊做起指导：“殿下你不该先射野猪的屁股，下次啊你应该先射它的眼睛，它看不到路就好对付了。”
卫泱泱说完话，两个人竟然完全不顾申明煌和宋文如在旁边，开始对着那头野猪研究起箭术来。申明煌见她对申明渊态度亲昵，对自己却视若无睹毫无规矩，简直气急：“卫小姐！”卫泱泱吓了一跳：“啊，殿下想要这头野猪？那就让给你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打。”
申明煌此刻只想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怎么会有人如此颠三倒四完全不懂自己的意思？他没好气地说：“你们打的就是你们的，我才不要呢。”
听他这么说卫泱泱如获大赦，申明煌一向勤勉严肃讲规矩，其实她是有点怕他的。申明渊也有点怕他这个五皇兄，在他眼中这个哥哥自律得可怕，读书也好、朝政也好都要做到最好。他赶紧就坡下驴扯着卫泱泱的袖子：“债主走啦，我们再继续。”卫泱泱很听他的话，两个人一起向申明煌行了礼，就一前一后迅速地消失在树丛中。
看着他俩的背影宋文如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哎呀，玉泉王一向贪玩，怎么这次箭术进步这么快？原来是有佳人做陪。”申明煌还在气头上，听她这么说就转过身来：“什么？”宋文如将两手食指放在一处：“殿下不觉得吗？他们二人很是相配。”
申明煌一直认为自己送了卫泱泱紫珠手串做定情信物，那她定然是自己的人。且她要过了十八岁才能定亲，可以将她放一放先笼络住宋文如再说。现在听到宋文如这样讲他心内一动：“你觉得他二人相配？”
宋文如并不知道申明渊煌的心思，继续说着自己刚刚的感受：“是啊，玉泉王是皇后独子，娘娘舍不得他吃苦，这武学上从小就不好，只是随便练练。可是你看他刚刚的箭术，一定是那卫小姐教的，才四个月进步很快呢。愣是没想到，这出了名的懒散王爷遇到了对的姑娘也能勤奋起来。殿下刚刚听到没有，玉泉王称呼卫小姐什么？好像是叫她债主，也不知道他欠了卫小姐什么债，难不成是情债？”
外人应该称呼卫泱泱为”卫小姐“，申明渊贵为皇子，就算不尊称她一声卫小姐也要叫她卫大姑娘，而他现在对她的称呼却是债主，这足以证明两个人的关系是十分亲密的。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宋文如虽然只见过卫泱泱两次，却能明显感受到申明渊对她和对其他女孩子大大不同。宋文如是个很细心聪慧的姑娘， 听她这样讲申明煌心内就有些慌了。明明是他先去招惹卫泱泱的，怎么能让申明渊抢了先机？不过他面上仍很镇定：“我看未必，那卫家的女子不守规矩，皇后娘娘定然看不中她。”
申明渊的婚事必须由皇帝来做主，玉泉王妃的候选人除了家世要在皇帝那里过得去，德言容功也要通过皇后的首肯才行，若皇后这一关都过不了，皇帝必然不会赐婚。
申明煌与卫泱泱曾在姑苏一同对付海盗，可以说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加上他一直很自负，认为自己样样都比申明渊强。他如此优秀，不知道有多少花都官家女子主动向他表达过倾慕之情，宋文如就是其中一个。
申明煌主动出手对卫泱泱百般讨好，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会喜欢他这样成熟稳重又多情的男子，而不是申明渊那样不务正业的。更何况册封王妃并非小事，就算申明渊说服了皇后去找皇帝要人，就必须得找礼部测两人的八字，到时候皇室就会知道卫泱泱克人的事情了。帝、后定然不会同意她嫁给申明渊，因此卫泱泱绝对不可能做玉泉王妃。
只要哄着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就够了，申明煌心想。至于申明渊是否喜欢她、或者她是否喜欢申明渊，那是一点也不重要的，更何况申明渊也未必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宋文如并不知道卫泱泱会克人的事：“卫小姐做事是有些颠三倒四、性格也有些古怪，想来是她久居军营从没有学过官家女子应该学的东西。不过她那么聪明，只要有人教并不是学不会啊。她父兄的官阶品级虽然有点低，但我听说卫总兵在武将里很有威信，这家世也算符合的，只要玉泉王去求情，娘娘未必不肯答应。卫小姐不懂规矩有什么关系？要玉泉王看中她才是最要紧的。”
申明煌见宋文如在一本正经地分析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觉得好笑，就随便陪她聊聊天：“那依你看玉泉王喜欢她吗？”宋文如摇摇头：“暂时还看不出，不过我看他俩相交甚欢。玉泉王自己做事也常常出格呀，比如谁会想到他请卫总兵的女儿去教他功夫？他如果看上卫小姐也不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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