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认错人的是你啊
宋窈的手腕被元宝咬出了两个血洞，皮肉翻卷被池水泡到发白，看着很是可怖。
陆湛正低着头用帕子一点一点擦拭掉她胳膊上的泥垢，宋窈抖着嘴唇缩在他的怀里。因为害怕陆湛发觉，她强忍着疼痛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呻吟。
陆湛的动作很轻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出来怀里的人在怕的发抖。
“乔乔别怕，都过去了。”
轻轻拍着她的背，感觉到手下的温软，陆湛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很庆幸，自己救下了沈娇娇。
关心则乱。
在听到陆思思哭着对姜肆说宋窈还在水里时，陆湛甚至下意识的忽略了宋窈与沈娇娇互换了身份的事。
他忘记了，姜肆却记得清楚。
他甚至一眼就看出了被陆湛当成宝贝抱在怀里的是个冒牌货。
鄙夷的同时，姜肆又有些得意。
他想好了，若看到沈娇娇定要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告诉她。
然后和她说，以后离陆湛远一些吧，瞧着年纪轻轻的却眼瞎的比谁都厉害。
眼瞎不是病，瞎起来要人命。
姜肆从没想过自己一语成谶。
陆思思扯着他的袖子说宋姑娘掉进池里了，若在平常她的那双手怕是保不住了。
可在听清陆思思的话时，姜肆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周身的血液极速涌动朝着脑门冲去，有那么一瞬间左边的心口几乎停止了跳动。
姜肆看着那片渐渐平静下来的池水，眼底一片血红。
接着没有一丝犹豫，一下子跳进了池中。
他的动作溅起了一大片池水，围观的贵女惊呼出声:“英王殿下！”
焦躁不安的将军见姜肆跳进水里，它啊呜一声，有些犹豫的夹紧了尾巴。
做为一只狗，将军怕水。
可在原地转了两圈后，最终也一下子跳了进去。
陆湛本来低着头用干净的帕子给宋窈包扎伤口，听见声音抬头，却看见姜肆入水的背影。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那种强烈的不安又席卷而来。
陆湛指尖微动，有些不解。
姜肆不是一直对乔乔纠缠不休，什么时候又喜欢上宋窈了？
还是他根本就没察觉出来乔乔与那宋窈互换了身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湛身体一僵，脸上血色尽失。
他终于察觉到那种违和的感觉来自哪里。
汹涌而来的绝望几乎快把陆湛逼疯。
他怎么能忘了……乔乔和宋窈互换了身份啊……
陆思思嘴里的宋姑娘……
就是他的乔乔……
一直泪流不止的陆思思无助的躲在了陆湛的身后，她虽讨厌宋窈可从没想过要她死。
做为未来的英王妃若真的在陆府送了命，怕会牵连到陆府的所有的人。
特别是她的哥哥，新科状元陆湛。
眼看着姜肆一听宋窈落水那副要吃人的样子，陆思思吓的直打哆嗦。
她靠近了一些，在陆湛的耳边六神无主的问道:“哥哥，宋姑娘瞎了眼睛，你说她会不会已经……”
陆思思的话戛然而止，她看见陆湛脸色迅速发白， 甚至是灰败。
这个样子的陆湛吓到了陆思思。
她噙着泪，担忧的唤了一声:“哥哥。”
陆湛像是没有听见，他一动不动的看向荷花池。
姜肆满身泥水的在池中翻找，元宝唧唧叫着跟在他的身后。
他瞬间感觉心如死灰，仿佛有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
刺痛感顿时在他的身体里传遍，陆湛的手微微颤抖。
然后他抬起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该死，罪无可恕。
宋窈在陆湛呼吸一乱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发觉了自己救错人的事实。
可事情已成定局。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与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想赖也赖不了了。
宋窈压下心底的狂喜，一脸担忧的去抚摸陆湛的脸，却被他一下子攥紧了手腕。
手腕上的伤口被用力按压，宋窈惨叫一声下意识的开始挣扎。可她的挣扎像是激怒了陆湛，抓着她的那只越来越用力。陆湛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很轻，眼睛里满是死寂:“宋姑娘……你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是乔乔……”
宋窈忍受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还在咬着牙强撑:“陆大人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陆湛已经无心听她狡辩，他一把推开了宋窈站起身便往荷花池的方向走。
宋窈猝不及防被陆湛狠狠推开，包着伤口的锦帕已经沁出了血迹。看着陆湛决绝的背影，和赵云意等人若有若无的打量，宋窈握着那只受伤的手腕突然吃吃笑了起来。
她勾着红唇，表情无辜，说的话却极其恶毒。
“陆大人怪我这个弱女子做什么，救我的是你，认错人的也是你啊……”
“陆大人若想救人还是快些吧，也不知我那好姐姐的命还在不在了……”
宋窈的嘲讽，陆湛恍若未闻。他再次跳进浑浊的池水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
浑浊的池水根本不能视物，陆湛几乎自虐般感受着胸口剧烈的疼痛。
他不敢想沈娇娇落水的时候怕不怕，更不敢想在抱起宋窈的时候，沈娇娇是不是就在不远处，满眼绝望的看着自己救走了别人……
这个认知让陆湛彻底崩溃。
就算是死，他的小姑娘也不会原谅他了……
而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强烈的窒息让人痛苦，陆湛缓缓的闭上双眼，池边陆思思与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现在就要去陪乔乔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陷入黑暗的时候，陆湛感觉肩膀剧烈的一痛。
接着他被人蛮横的从水里扯了起来。
姜肆带来的那只大狗正咬着他的衣服，死命的把他往岸边推。
而姜肆怀里抱着一个人已经上了岸。
是乔乔！
一股狂喜席卷了陆湛几乎枯寂的心，他不再一心求死，快速的向姜肆而去。
可在距离几步远的时候，姜肆却猛然回头。
他看着陆湛的眼神满是赤裸裸的杀意:“滚！”
陆湛身形一僵，果然不再上前，万分狼狈的站在水中。
他这个样子，又哪里有脸再见乔乔。
沈娇娇紧紧闭着双眼，无力的靠在姜肆的怀里。
她的脸白的吓人，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边没有一丝生气。
姜肆抖着手把沈娇娇进凉亭，为了举办诗会，亭子里铺了软垫。
他小心翼翼的把沈娇娇放在了软垫上，让她平躺。
去请大夫的人还没有回来。
沈娇娇的身体凉的可怕，姜肆把她的手放在了脸颊边。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救沈娇娇，只是下意识的想让她暖和一些。
“乔乔”
“乔乔”
姜肆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他只是一遍一遍固执的喊着沈娇娇的名字。
他想让老天开开恩，让小姑娘睁开眼睛。
只要沈娇娇能活过来，他再也不逼迫她了。
站在一旁，看着一无所觉躺在那里的沈娇娇，赵云意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她神情挣扎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英王殿下，幼弟几年之前曾经溺水。我见过大夫按压他的神厥穴，接着他吐出了许多的水便醒了过来。”
赵云意抿了抿嘴唇显得有些紧张:“小女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救回宋姑娘，殿下暂且一试。”
说完便不再言语，她已经做好了被姜肆回绝甚至怪罪的准备。
却没想到，姜肆沉着眼睛看她，认真的说了一句:“多谢。”
这声道谢让赵云意恍了神，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娇娇的眼神不由带了丝羡慕。
姜肆把手放在了沈娇娇的腹部，怕伤着她，姜肆并没有单单用力按压穴位。而是内力调转一息，整个手掌微微用力往下按压。
随着她的动作，沈娇娇的胸口起伏了一瞬，接着口鼻里流出了脏水。
姜肆眉宇松动了一些，又按压的几个来回一直到沈娇娇腹中的脏水吐了个干净。
可做完了这一切，沈娇娇还是紧闭着眼睛。
姜肆颓废的放下了手，甚至连去探探沈娇娇鼻息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闭了闭眼，好像不去看沈娇娇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就不会疼的那么厉害。
将军乖顺的卧在一旁，偶尔伸出舌头去舔沈娇娇的手指。
它的身边还多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陆湛站在几步开外，从满怀希望的看着沈娇娇吐出脏水到让人窒息的绝望。
整个凉亭里一片安静，阴翳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直到抱着宋窈的宋氏抖着嘴唇哭了起来，因为在路上跌了一跤，宋氏来晚了些，荷花池里挤满了人。
她甚至没有看到姜肆救起了沈娇娇。
她只是看到了宋窈手腕上的伤口，那样大的两个血窟窿，就算是她也心底一麻。
握着宋窈的手，宋氏满眼心疼。
她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还在怨恨沈娇娇:“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畜生咬你？没良心的东西，除了她那早死的爹她心里还有谁？”
宋氏不知道，宋窈却知道沈娇娇死了。
她没有忘记姜肆对沈娇娇的维护，唯恐宋氏的话惹恼了他，连忙扯了扯宋氏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可终究晚了一步。
姜肆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他神色如常，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不出任何端倪。
“宋夫人说的可是本王的王妃？”
姜肆的声音很平静，宋氏却卡了壳，莫名没了说下去的勇气。
她自然不敢当着正主的面承认说的是沈娇娇。
见宋氏不说话，姜肆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
他往前一步，气势迫人:“宋夫人可想见乔乔？”
宋氏想说不想，可是她不敢。
这么久沈娇娇都没有出现，她只以为沈娇娇又做了什么错事。
以至于姜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留情面的向自己问罪。
想到宋窈落水受伤， 沈娇娇不知所踪。宋氏的脸色又难看了一些。
她望着宋窈腕子上被鲜血染透的锦帕心底的怨气再也压不下去，忍不住向姜肆说道:“宋窈自从伤了眼睛性子就越发任性。若有开罪王爷的地方，王爷尽管出言教训就是。”
已经有贵女不忍看宋氏犯蠢，小声唤了一句:“宋夫人。”
姜肆投去淡淡一瞥，那贵女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王看宋夫人有些糊涂了，来人，让宋夫人清醒清醒。”
随着姜肆的话音刚落，两个身穿黑衣之人从树上一跃而下。
在宋氏慌张的目光中径直把她扯向了荷花池。
“王爷你这……”
宋氏不知道哪句话惹得姜肆不满，她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挣扎着想与姜肆说理。
可她的话注定说不出口。
按压着她胳膊肩膀的黑衣人手下一用力，狠狠的将宋氏的头按压进了浑浊的池水中。
腥臭的池水压没了口鼻。
宋氏被吓破了胆，她大半个身子挣脱不得，只余两只脚在地上用力的乱蹬。
因为太过用力，甚至脚上的绣花鞋都掉了下来。
过了几息，黑衣人松了手，宋氏才得以重见天日。
原本整齐的发髻已经散了大半，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姜肆没给她求饶的机会。
黑衣人再次用力，池水第二次淹没了宋氏的口鼻。
就这样几个来回，宋氏到一开始的满心怨恨到肝胆俱裂，她像死鱼一般被扔在姜肆的脚下，整个人哆哆嗦嗦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姜肆神色未动。
他立在那里，身段颀长。一双桃花眼含了三月暖春，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发怵。
“宋夫人既然心疼沈姑娘，自然要痛他人之痛来的最为深刻。”
“宋夫人不是好奇宋大姑娘去哪了吗，本王这就带你去见她？”
在宋氏惊恐的神色中，黑衣人如死狗般拖拽着她把她拽到了凉亭内。
沈娇娇就距离她一步远的位置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身上盖着披风，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
宋氏恍惚了一下，这才记起前来传话的奴仆当时所说的话。
“宋府的两位姑娘掉进了荷花池里。”
既然宋窈没事，那沈娇娇……
宋氏满脸惊惧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才明白安慰宋窈之时她脸上的心虚，和王氏等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
沈娇娇死了……佛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用她的命换回了窈窈……
宋氏想笑一下，一滴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下来。
为何明明如愿，她的心里还极为不痛快。沈娇娇死了，再也克不到自己与窈窈了。
凉亭之外，眼看着宋氏被姜肆让人毫不留情的按进荷花池里之后，宋窈彻底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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