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苏栀挑了一件白衬衫,外面搭了一条牛仔外套，再戴上黑色的鸭舌帽，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觉得戴上口罩应该没有人能认出她。
韩蓉在一旁递给她背的小包，叮嘱道。
“你第一次去参加公益活动，走什么流程都听江影帝的，别自作主张啊？”
“我知道的蓉姐。”少女抬手压了一下帽檐,酷酷地比了个“耶”，笑问道,“我像不像西部牛仔？”
“西什么牛仔,我看你像东方逗比——快点快点,该下楼了，江影帝的车一会儿该到了。”
“拜拜蓉姐！”
“路上小心！”
苏栀轻车熟路地打开车门，坐上了汽车后座。
江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没有穿平时比较正式的西装，一件低调的白色卫衣配黑色长裤，如果忽视他的发型，倒挺像是一个阳光大学生会做的打扮。
苏栀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轻咳一声对着江渡的助理道：“江老师这个发型……你们给他定的？”
这个发型，不像是去海洋世界,倒像是去走红毯的。
走出去不被路人发现是明星才怪了。
“是啊……是刘经纪人定的，他说虽然是先去海洋世界参观游览，但是好歹是公众人物，不能太随意了……”
助理一踩刹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车。
“江老师本来也不想做发型的，但是吧刘经纪人，他就像念紧箍咒的唐僧,从昨晚念到了今早……”
苏栀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所以江老师是孙悟空？”
江渡扭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有少许弧度，像是一抹无奈的笑。
“猴哥这个发型是不是很奇怪？”
“猴哥这个发型配上你的衣服确实有点奇怪……”
江渡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说如果我趁着唐僧不在，把这个发型弄乱，是不是可行？”
苏栀还没接话，就看到助理惊恐的眼神。
“江老师，刘经纪人可是会收看你公益活动的直播的！要是被他发现你动了发型——”
“被他发现了，他也不会杀到现场来念紧箍咒——苏栀，你带梳子了吗？”
“带了带了！”
助理只得在一个无人的街道边停了一下车，让江渡换到了后座的位置。
苏栀已经拿出了整理发型的全套工具，甚至带了一小罐喷雾，里面装的都是清水。
苏栀一手握着梳子，一手拿着喷雾：“那我开始了哦？”
“嗯。”
男人低下头，又微微俯下身，调整到了让苏栀弄发型最舒服的高度。
“我想着就是把你的头发全部梳下来，就不要什么发型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介意。”
苏栀拿着梳子开始摆弄。
江渡的发量很多，需要一层层喷上清水才能把头发梳直。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只是全部梳完以后，江渡整个脑袋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墨发发尖湿漉漉的，“噼嗒啪嗒”地往下滴水。
苏栀赶紧按住他的肩：“你先别动啊。”
然后抽了两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沿着他的发尖擦拭。
江渡好像没有化妆。
狭长的凤眸微阖，眼睫纤长，这样低着头的角度，苏栀难得可以和一米八几的人平视，对方的五官显得格外立体。
好像一只低着头的，暂时收敛了爪子的大缅因猫。
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沿着江渡的脸颊轮廓划过，一直滑至喉结，停顿了一下后又瞬间没入他的衣襟，在卫衣的领口洇出了一抹深色的水渍。
苏栀的眸子空了几刻，直到手上的两张纸巾都已经湿透，冰凉的感觉透过皮肤，她才猛地回神。
不知怎么，耳尖蹿上了一丝丝热意。
“好了吗？”江渡抬眸看了她一眼。
“……还没，还没好！”
苏栀立即换了两张纸巾：“我喷雾喷多了……你的头发可能有点湿，现在得擦干一点儿，不然下了车可能还没法完全变干。”
江渡低低“嗯”了一声，大概是因为额前濡湿的碎发的映衬，一副眉宇显得温柔了许多。
“我现在看起来还像猴哥吗？”
“不像了，现在……”苏栀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没好意思说你像只刚洗过脑袋的猫。
“现在像隔壁大学的校草。”
江渡勾了勾唇。
“我记得你上的是北城电影学院，现在的校草换成谁了？”
苏栀自打穿过来，还没有回过大学。
江渡现在一提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算是娱乐圈的名校在校生，而且江渡的母校也是北城电影学院，算是她学长？！
“换成谁了我还真不知道，我开学以后回学校的次数很少。”
“我毕业以后也很久没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回去看看。”
“好啊！”
汽车驶入了海洋世界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有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在外面等他们。
江渡朝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暂时不用陪同。
苏栀戴上口罩，跟着江渡下了车。
“我们大概下午一点半开始宣讲，早上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参观游览，你想先去哪儿？”
苏栀就着江渡展开的海洋世界展览地图看了一会儿：“我们去看海豚吧？”
“好。”
他们混入了人群，沿着地图上的线路走去。
因为是周末，海洋世界的游客比平时要多上一些，中间的走道很宽敞，两旁是特殊材质的玻璃制成的巨大的护罩，海洋动物就在里面游动嬉戏。
深蓝色的水纹通过顶上柔和的灯光映在地面上，伸手贴住玻璃，就像是能和里面的动物亲密接触。
仿佛真的身处在了浩瀚美丽的海底。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请大家跟紧一些，不要落队。现在我们看到的是魔鬼鱼，它的学名叫前口蝠鲼……”
苏栀本想免费蹭听旅游团的导游讲解，听了一会儿觉得对方还没她知道得多，索性自己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江渡科普。
“前口蝠鲼虽然被称为魔鬼鱼，但是它只是长得有点吓人，其实性格很温和的。平时只吃一些小鱼小虾、浮游生物，还会跳出水面在空中翻跟斗。”
苏栀把“它们很乖很可爱，一些人鱼很喜欢看它们表演空翻”吞回了肚子里。
江渡露在口罩外的眸子映着一层深蓝色，微微低着头侧耳听她说话，看起来饶有兴致。
“这么说来，它们应该叫天使鱼更合适一点？”
“对！”
“那你分得清楚这些水母吗？”
苏栀如数家珍：“这是海月水母，这是花笠水母，那个是赤月水母，其实就是海蜇。”
“有些水母在深海里会发光，就像一盏盏小夜灯，特别好看，而且揉起来也软软乎乎的……”
苏栀嘴一快，嘴巴先于脑子把话说了出来，赶紧找补了一句。
“额——我以前去潜水过，摸过水母，所以我知道……”
江渡点点头，神色未变：“我们继续走吧？”
“嗯！”
一路上，江渡有什么不认识的品种就会来问她，苏栀一边走一边讲，渐渐的也有几个父母带着小朋友，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蹭听。
有胆大的小朋友甚至跑到她跟前来，指着一旁的大白鲨问：“姐姐姐姐，大白鲨会像电影里放的那样吃人吗？”
“会……”苏栀眼见着小朋友的脸色白了，立即安慰道，“不过大白鲨吃人的事件并不多，它们平时更愿意吃海豹、海狮这些动物。”
“那它们为什么攻击人呀？”
“因为……因为有时候会有人类去捕猎它们，比如说一些酒店里的鱼翅，就是从大白鲨身上割下来的。”
“如果你是大白鲨，被人绑到了船上，有人拿着锋利的武器伤害你，你会不会为了保护自己，攻击他们呢？”
小朋友懵懂的神情有了少许动容，他扁了扁嘴，跟几个小伙伴对视几眼，小声说。
“大白鲨好可怜啊……我以后再也不要吃鱼翅了。”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小朋友想去看海豹，他们要去海豚馆，苏栀停住脚步，朝着几个小孩子摆了摆手。
“姐姐再见——姐姐旁边的，旁边的叔叔，也再见！”
苏栀目送着小孩子们笑闹着跑开，转过身看到一旁的江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那些小朋友叫的叔叔，不会是指你吧？”
江渡挑眉：“那不然你旁边还有第二个人形生物？”
苏栀“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本来还担心那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会认出你……”
但她着实没想到，江渡在孩子眼里直接升了个辈分，从“哥哥”变成了“叔叔”。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子都喜欢温和一点的大哥哥，你总是冷着脸，被叫‘叔叔’也正常。”
江渡眼角微勾，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下一瞬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惊呼声，随即是人群慌乱的喧嚷。
苏栀愣了一下，声音太过嘈杂，她什么也没听清，但还是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海豚馆门口围了几圈游客，苏栀尝试了几次都没能从人墙里挤进去，还是江渡问了一个路人。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路人瞥了他们一眼，大概是觉得他们戴着帽子、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挺奇怪的，嘀咕了一句才说。
“听说有小孩子调皮，偷偷溜进海洋馆工作人员的工作间去喂鲨鱼，结果一不小心翻进了鲨鱼池里——现在正救人呢。”
苏栀：“那个孩子现在没事吗？”
“不知道啊，海洋馆的工作人员封了路，不让我们进去看啊……依我看可能悬，那孩子掉进去的可是大白鲨的池子，又不是海豚、海豹的池子。”
“就算没溺死……可能也得被咬死了。”
“唉，他爸妈正在里面哭闹呢，有人打了120，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苏栀对着路人道了声谢，情急之下拽着江渡走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有没有办法带我进去工作间？我……”
人鱼是有办法跟鲨鱼沟通的，如果孩子现在还活着，她早点赶过去或许能救下一条人命。
“你等一下，我在和馆长联系……我会跟他说你是专业的驯兽师，你进去以后不要穿帮。”
苏栀紧锁着的眉舒展了一些，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了一分钟不到，就有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往工作间去了。
“孩子掉落的时候还是在水池边的，结果他挣扎着挣扎着就往中央去了，等工作人员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在挺深的地方了……”
“孩子有受伤吗？”
“那倒是没有，饲养员用生肉把鲨鱼都引到了水池边，已经有潜水员下去救孩子了。”
苏栀长舒了一口气。
走到工作间的时候，先听到的是一阵哭声。
工作人员指了指在水池边掩面哭泣的一对中年男女。
“那两个就是孩子的父母……唉，说起来也是，工作间都贴了无关人员禁止入内，你说他们当父母的怎么就不好好管管孩子，放任小孩儿乱跑？”
鲨鱼池里，四、五条大白鲨在池边巡回，时不时吞下一口饲养员扔进去的鲜肉。
池子中央，孩子已经被潜水员抓着往池面上停着的一艘小皮艇游去。
“现在只要鲨鱼不要转头回去，掀翻皮艇……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工作人员说到一半，蹲在水池边哭得抽抽搭搭的中年女人忽然转过身，指着他骂道。
“你这个人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我家孩子平时很乖的，要不是你们海洋世界的问题，没有把工作间的门锁好，我家孩子怎么会跑进来？还掉进了鲨鱼池了？！”
“我告诉你，我家宝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件事你们必须负全责，给我精神损失费，给我赔偿金！还有我儿子的医药费，必须都由你们承担！”
苏栀懵了。
在人鱼的认知里，这个中年女人的行为多少有点怪异。
上一秒还在哭“我可怜的儿子，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了事，妈妈就不活了”，下一秒竟然就能中气十足地讨要赔偿。
川剧变脸都没有她变得这么快的。
工作人员显然不甘示弱：“嘿，你这个人讲不讲理？你自己不看好儿子，我们还没追究你儿子擅自跑进工作间的事情，你倒先倒打一耙了！”
中年女人嘴角翕动着，嘴里念着一些苏栀听不懂的方言，忽然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朝着工作人员走去。
还没走几步——
“哗啦”。
一条大白鲨猛地蹿出了水面，血盆大口叼走了一大块鲜肉，又落回了池子里，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
水花一下就把中年女人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女人的脸色瞬间白了，身体僵直地在原地站了几刻，才像是缓过来了一些，尖利的嗓音刚出口一半，就听到身后的救援人员的高呼。
“有鲨鱼返回来了，把它们引走啊！不要让他们往皮艇的方向来！”
只见在水池边用鲜肉勾引大白鲨的饲养员拿着的桶里肉块已经见底了。
几只鲨鱼大概是吃饱了肚子，想游回去消消食，池中央的小皮艇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个大小合适的玩具。
女人眼见着自家儿子刚在皮艇里吐出几口水，悠悠醒转，几只大白鲨就龇着满口尖牙朝着皮艇游去。
脸色煞白，已经没了人气。
“你，你，你们快想办法啊！我儿子还在皮艇上——宝贝啊——你可不能有事儿啊——你出事了要妈妈怎么活啊——”
苏栀和江渡对视一眼，见他点头，立即快步走到了水池边，顶着饲养员惊异的目光，把手伸进水池里，阖上了杏眼。
已经远离了池壁，游到一半的大白鲨一个急刹车，齐刷刷地转头回来盯了一眼水池边半蹲着的少女。
然后甩起尾巴急速朝着她游了过来。
饲养员目瞪口呆：“这这这……”
妈妈，他今天是见到了什么魔法吗？！
鲨鱼：“吼！”
（.ò.ó.）人鱼小姐姐！
妈妈，它们今天见到活的人鱼小姐姐了！
江渡默契地拽过饲养员，一本正经地解释：“她是刚从国外回来的顶尖驯兽师，之前在A国几乎每天和海洋里的猛兽打交道……”
一番夹着洋文的介绍把一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饲养员看向苏栀的目光顿时由惊讶变为了敬佩。
“原来是专业的驯兽师……怪不得怪不得……”
鲨鱼们欢快地在池边跟苏栀玩耍了一会儿。
皮艇顺利抵达了岸边，小孩子被接上岸，除了受了惊吓，呛了点水，身上湿透了，毫发无损。
“今天真是太感谢两位了！外面有媒体听说孩子被顺利救起，想采访两位，不知道两位方不方便——”
苏栀抽回手，跟鲨鱼们小声说了一句“再见”，闻言立即摇头，一个跨步躲到江渡身后。
“不不不不方便！我我我我们还有点事儿，不方便在这里久留！”
开什么玩笑！
她和江渡现在还没被人认出来，是因为兵荒马乱的谁都没把他们往明星身上想。
出去接受采访，那么多人盯着，肯定分分钟被人认出来。
到时候就不只是一个娱乐新闻了，那是社会新闻，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国际顶尖驯兽师，却能引开鲨鱼这件事？！
当务之急一定是跑！快跑！
江渡侧过脸递给她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嗓音不疾不徐：“抱歉，我们和馆长约好了，有一些急事需要处理。”
“孩子能平安无事，主要是工作人员积极营救，媒体采访我们就不参与了。”
工作人员感激又惋惜地点了点头。
“那两位慢走……”
苏栀快步跟着江渡出了工作间，走到门口时人鱼优秀的听力让她听到身后有人嘀咕。
“哎，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眼熟吗？人家戴着口罩，你能看出来啥？”
“不是啊，就是那种气质和谈吐……而且就算戴着口罩，也能看出来是个帅哥啊！”
“那倒是，那个小姑娘声音也很好听，摘下口罩肯定也是个美女。”
“我觉得他们俩有明星相。”
“哟，你要不改行去当星探？”
苏栀的脚步迈得更急了。
“苏栀。”
“啊？”
她顿了一下，扭头去看江渡，男人指了指一旁的岔道，嗓音含着几分低笑：“这边。”
“哦……”苏栀摸了摸鼻尖，小步走回去，“吓死我了……我觉得再晚几秒走出来，可能就要被人认出来了。”
“是应该庆幸，那里没有我们的粉丝——不过决定来海洋世界做公益宣讲之前，我已经和这边签了保密协议，如果被人认出来，工作人员也不会说的。”
或许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苏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以前被粉丝认出来过？”
“嗯，有一次去国外出差，因为行程没有公开，我就少带了几个助理去机场。”
“那天我戴着墨镜，裹得比今天还严实，结果刚下车，就有一个小姑娘指着我喊‘啊——江渡！他一定是江渡——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江渡刻意尖着嗓子模仿粉丝的声音惟妙惟肖，苏栀不禁低下头“嗤嗤”笑了起来，感觉心里的紧张感好像散了很多。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朝她招了招手，在人群聚集起来之前钻回车里，麻利地走了VIP通道。”
少女笑得杏眼弯起，眼瞳晶亮，步伐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江渡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
不过，方才心里着急，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静下心来才发觉，刚刚她去池边引来鲨鱼，里面的工作人员就没有不惊讶的。
江渡为什么能做到面不改色地替她解释，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一点讶异？
“我……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是刚刚的事情？”
“嗯。”苏栀点头，“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可以……”
“秘密。”
“什么？”
她听到江渡耐性地重复了一遍：“秘密——这是你的秘密。我不觉得奇怪，也是我的秘密，等哪天我觉得可以说了，我会告诉你。”
苏栀沉默了几刻，笑着回道。
“好，那说定了，以后等我觉得我可以说了，我也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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